守巨寶(1) “我們玩個遊戲吧。叫……(1 / 2)

自那日之後,孝瓘沒去過綠竹院,也不在桂花樹下等候猗猗上學,甚至東館學堂裡也不見了他的蹤影。不僅是他,孝瑜和孝珩也先後消失,連專教雅樂的鄭氏和清操也再不出現。

學室中,僅剩下世子孝琬及年紀尚幼的延宗。

孝琬莫名的發呆,而延宗則整日唉聲歎氣,提不起一點精神。

“好奇怪!人都去哪了?”延宗終於憋不住問孝琬。

孝琬瞥了他一眼,“你問誰?”

“大兄,二兄,四兄……還有清操啊!”

“你不是知道大兄二兄去並州督軍了嗎?”孝琬收了眼神,“至於清操,南趙郡公新遷太子庶子,家眷想是一道去鄴都上任了吧。哦,老四好像也去那兒了。”

“四兄怎麼能去鄴城?父王不是不讓我們去鄴城嗎?那裡的人……不好。”

孝琬沒有答話。

“他會不會去侍奉父王了?”

孝琬依舊不應聲。

“父王是不是真的……”孝琬狠狠的戳了一下延宗,看了眼猗猗,“你怎麼還在這裡?”

猗猗站起身,從容走出去。

不過,延宗最後的那幾個字還是被她聽到了——她最恨的人,遇刺了。

那一瞬間,她眼前突然浮現出蘭京那張憤恨的臉。

“鄴城中的情況怎樣?丞相究竟傷勢如何?”

聽聞夫君擢升太子庶子,即刻赴任鄴城,趙郡公夫人鄭氏夙夜未眠。才待高叡回到府邸,便拉著他詳問起來。

高叡緊鎖濃眉,搖頭道,“情況看來頗為棘手。霸府中僅留世子,孝瑜和孝珩連夜趕去並州督軍,連年紀不大的四郎都遣去鄴城齊王府。”

“這我倒是聽說了……本是讓二郎去的,王氏在太妃麵前大哭了一場,便改為了四郎。可是,四郎才多大?去了能做些什麼?”

“唉……”高叡歎了口氣道,“明裡說,他有一層魏廷公主的關係,更適合去鄴城侍奉丞相,實則……他與我一樣……”

鄭氏體貼的撫了撫夫君的手背。

高叡苦笑了一下,道:“此去鄴城吉凶未卜,你帶清操回滎陽吧。”

“不,妾願與君同行,榮辱與共,福禍同擔。”鄭氏搖頭,眼中已有淚花,“至於清操……我遣人送她回去便是……”

此時的清操,早伏在在窗邊聽得仔細,她嬌俏的一笑,心中已打定了主意。

所以鄭氏將她叫到麵前,說起自己要與夫君連夜啟程前往鄴都,明晨會有人將她送回阿翁身邊,她便點頭如搗蒜,完全沒意見。

豈料轉眼便躲進了仆從備好的行李車中,生生的悶了一天一夜,直到送她回滎陽的人飛騎稟告小女郎失蹤,把趙郡公夫婦急得不行,她才悻悻的從行李中露出個頭出來。鄭氏看著她一頭亂發,一臉灰黑,喜怒交加,竟不顧風儀,大哭起來。

高叡從旁勸慰,也把清操好好數落了一通。不過此時已無折返送回的時間,隻得帶上清操,匆匆趕往鄴城。

終於得到姑母應允,與四郎一同赴鄴,清操自是歡天喜地。

然而,孝瓘寧騎矮馬與高叡駢行,也不願上車歇息片刻。

高叡讚他有武將之風,孝瓘微笑點頭,清操卻隻剩托腮煩悶——她準備了一籮筐的話想跟他聊,從滎陽美食到霸府見聞……

但這一路行來,他們的對話不超過十句,還儘是“嗯”“啊”“謝過”之類的。

最長的一段對話,是清操借著歇腳的工夫,對孝瓘道:“我們玩個遊戲吧。”

孝瓘搖搖頭。

清操堅持道:“叫揉揉羽弓,複活彤丹。”

孝瓘自然沒聽懂,問道:“揉揉羽弓?是一種弓嗎?複活什麼?”

清操不懂裝懂地點著頭:答道:“是揉一張弓,然後找到一個可以複活的紅色丹藥。”

鄴城外十裡,駐屯有重兵。

再入城內,反倒街市太平,人群熙攘,隻是偶然間聽到街邊投石為戲的小兒念起一曲新鮮童謠:“百尺高竿摧折,水底燃燈燈滅。”聽來讓人心頭發緊。

高叡將鄭氏和清操安置在館驛,與孝瓘往北宮門去。

遠遠的,便看見那高懸的七具無頭屍身,及至近處,方看清身前木牌,鐫刻著死者姓名。

高叡駐足看了一會兒,反奴裡竟有南梁名將蘭欽的縱子蘭京,他轉看孝瓘,卻見孝瓘長眉緊蹙,麵色慘白,趕忙上前捂了他的眼睛。

孝瓘推開高叡的大手,故作堅強一笑,他笑得很勉強,肩膀也在瑟瑟發抖。

高叡拍拍他的肩膀道:“誰看了都會害怕。”

二人去晉見高澄,卻吃了閉門羹。

他們正預備去京畿都督府見太原公,卻見殿廊下,黃門侍郎崔季舒正撚須吟詩,涼涼的秋風平白送來一句——“將軍既下世,部曲罕遺存”。

孝瓘隻覺得心似被什麼銳物刺了一下。

“怎麼了?”高叡關切的問。

孝瓘搖搖頭,擠出一個笑容。

“郎官大人好雅興。”高叡笑著迎上去。

崔季舒卻飛快的抹了下臉,踉踉蹌蹌的奔跪在地。

高叡心中也是一緊。

黃門侍郎本就是天子近臣,崔季舒又是高澄的心腹,他與其侄崔暹在高澄的授意下整頓吏治,一時權傾朝野,無人能出其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