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操再回來時,孝瓘卻並未睡著,他坐靠隱囊,手中把玩著一張沒有塗色的鬼麵。
“這白皮鬼麵好嚇人!是燈節上戴的嗎?”清操端了一碗湯餅坐到床邊,“來,吃點東西吧。”
孝瓘澀然一笑,卻是推開碗,溫和的拒絕,“有勞了,我還不餓。”
清操無奈將碗放到矮幾上,背著身子道:“你這身子,日後真需找個醫者好好調養才是,光我見到已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孝瓘有些不解。
“第一次在鄴城,先皇的葬禮上。”
孝瓘輕“哦”了一聲。
清操扭回頭,她那時不過是一個小女孩,不知鼓了多大的勇氣才衝上前去。
“我自幼有心疾,家家說是剛落地時受了風寒。長大後在軍中磨煉,身體比之前好了很多,已是許久不曾犯過。今日大概是……”他沒有續說下去,大約不想再提那不堪之事,轉了話題問道,“我記得你那時說,什麼羽弓,什麼丹藥的,到底是什麼遊戲?”
這倒把清操問得一懵。
她確與他說過這樣的話,隻是那話究竟是何意,她也是胡謅八扯。
經過一番仔細回憶,她信口念道:“好像是……揉揉羽弓,複活彤丹?”
“榮辱與共,禍福同擔?”孝瓘道。
清操話一出口,也即刻意識到是這八個字,不禁紅了臉龐。
“這話是姑母說與趙郡王聽的,我不解其意,隻道是戲言。”
孝瓘自能想見在那樣的情形下,趙郡王妃與夫君說出這八個字,絕非是戲謔玩笑的口吻,清操雖不解其意,應也能從大人們的表情中察覺一二。
“我……那個……我給你彈一首靜心的曲子吧……”清操不願他深想,遂打岔道。
孝瓘剛要張口婉拒,卻見她已走到聽風琴邊,輕輕的彈奏起來,曲調平緩悅耳,竟有似曾相識的意味。
“這曲子怎麼好像聽過?”
清操笑而不答,加以綽注,引而成線。
後麵的調子倒是沒那麼熟悉了,孝瓘也漸睡了過去。
孝瓘醒來,已近黃昏,屋內什物都染了些許溫暖的色彩。
他揉揉眼睛坐起來,神智尚未完全清楚,看到逆光中的背影,竟脫口喚了聲“猗猗”。
“我的背影很像她嗎?”
清操問完沒有回身。
身後也沒有回應。
“謁者送來冊書。”內侍在門外稟報。
孝瓘換好衣服,起身去迎接,走過清操身側時,輕輕吐出兩個字,“不像。”
門外軺車已備好,清操扶孝瓘上了車,輕聲歎了口氣,“一路奔波而來……如今又要連夜折返回去。”
“誰料集書省的冊文這麼快就好了,若知道就在鄴先受了封,再來晉陽了。”
“第下有所不知。”謁者在車下稟道,“天子有意讓您去肆州行事,已連同冊文一並發了,等到鄴城後正式宣旨。”
“肆州?肆州出了什麼事嗎?”
“據說突厥人不安分,時時在邊境滋事。”
“既然如此緊急,我們騎馬回去吧。”孝瓘說著就要下車,被清操按下,“你身體可吃得消?”
孝瓘並不理會,隻道:“既去肆州,你無需南轅北轍,索性就留在晉陽吧,待聖旨下了,你自去便是。”
“我不是說我,我是說你……”
“歸寧之事,恐怕要往後推一推了。”
“我回家的事也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