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清操說完,他已下了軺車,命人牽了匹馬,對那謁者道:“我與你馳馬返鄴。”
謁者看了看清操,麵露愧疚之色,道:“第下新婚燕爾……”
孝瓘沒有回應,他翻身上馬,與那謁者踏著夜色漸行漸遠……
夏日的傍晚鹹濕悶熱,數名小婢墊著腳尖,用竹如意狠命敲打著樹枝,枝上停的那隻鴞,卻隻震震翅膀,不肯飛離。
正房中傳出女子尖銳的嗓音:“春葩,那惡鳥飛走了沒?”
“還沒……馬上就……”領頭的婢子顫聲回道。
女子已從房中走出,叉著腰罵道:“真是一群廢物!”
“我說怎麼時運不濟,原來自家王妃是鴞神轉世!”門外站定一男子,容貌俊美,身材高大。
“當年母親生我時,路過的阿麼姑給我算命說‘此宅瓠蘆中有月’。”
說話的女子圓眼鷹鼻,確實與那鴞鳥有幾分相似。
“什麼月不月的!胡說些什麼!”男子幾步上前捂了女子的嘴。
女子不屑的瞥他一眼,譏誚道:“怎麼?還有長廣王怕的時候?”
長廣王高湛一把搶過婢女手中的竹如意,向著那鴞鳥狠狠一擲,鴞鳥哀叫著,在一堆亂羽中掙紮了幾下,終是飛上了天空。
“遇到什麼不如意的事了?”王妃胡氏忙問。
“老三在東山得罪了皇帝,被罷黜了青州刺史,他暗中轉投了六兄,為表誠意,竟搜羅出一大堆我貪贓枉法的證據!”
“這卑鄙小人,是想踩著大王上位啊。”
“他休想!六兄與我是一奶同胞,他高浚是什麼東西?賤妾生出來的庶子!”
“是啊,常山王必是識得親疏遠近的。”
“六兄你還不知道,整日裝著憂國憂民的樣子,高浚這也是投其所好,隻是苦了我,被他拉去好一頓訓斥。”
高湛巡視周遭,命女婢們退下,才又道:“不過阿兄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此為非常時期,還是韜光些好。你知道嗎,天恩道人被抓了,阿伽郎君亦牽涉其中。”——說這最後一句,他已將聲音壓到極低。
胡氏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啊!這……這可如何是好?”
“莫慌……就算那瘋子順藤摸查下去,至多查到趙叉,可趙叉是六王的主簿,與我們有何乾係?”
“你當時命趙叉去找到阿伽?”
“朝野上下誰不知道太後要扶立六王?隻有六王的人去,阿伽才會賣力嘛。”
“還是大王心思縝密……不過我還是擔心趙叉並非穩妥之人,要不要……”
“這個還不用急,若是趙叉出事,反倒是惹人懷疑了。”
“把火惹到六王身上,倒也不是不行。”胡氏柔媚一笑。
“我還真不希望他這麼快倒。”
“大王也會顧念手足之情?那當初乾嘛求我內姐盧娘攪了那婚事?”
“一碼歸一碼。我既不能讓六兄籠絡到滎陽鄭氏,也不想見他徹底倒了。”高湛陰詭一笑,“他就像箭靶子,有他立在那兒,二兄那瘋子才不會往我這裡放箭。說起來,我還是真心要感謝盧家姐姐,若不是她弄了那袋梔子,六兄的好事保不準就成了。”
“那你拿什麼賞我姐姐?”胡氏攤手要賞。
“我把高孝瑜都賞給她了,她還要怎樣?”高湛壞笑著捏了捏胡氏的臉。
“啊?宮中傳言果然是真的!”胡氏輕捶了一下高湛,高湛順勢攬了她的腰,笑道:“隨寡人握槊去!”
“陛下,幽居寺佛像的事有了些進展……”乾象殿中尚書楊愔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高洋推開簇在身畔的美姬,連同左右侍從一同屏退,才讓楊愔繼續講下去。
“雕鑿佛像的石匠已承認他們受了天恩道人的賄賂,在佛像中做了機關。昨日此人已在鄴北落網。密審他時,他說是私怨報複,說僧標禪師所創建的幽居寺原為他的道觀,卻被強取豪奪,心中積怨才設此機關;但其同夥供述,他們同為廣武王的手下。”
“高長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