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炸了一下,蔣子文的影子無限放大,搖搖晃晃,果然是黑暗中吃人的魔王。
李雁瑟縮了一下,總感覺是上天在敲打自己。
說出口的話,潑出去的水,他隻能繼續往下說——“我師傅秘傳,隻交給本門,怎麼,你是想當我徒弟?”
反正他師傅隻有他這麼一個弟子,現在師傅死了,死無對證。
這狗東西臉可真大——
“是麼,那你把你師門秘傳,全都給我默寫下來。”蔣子文不跟他廢話,拎著他往書桌前一丟,按在宣紙上,揪住他的手指,“我來勘定,錯一個字,我剁你一根手指頭!”
李雁看著自己白皙的手指上,纏滿了黑氣,仿佛下一刻就離自己而去——
根本就是我胡編出來的東西,讓我怎麼默寫下來?
李雁被硬塞了一根毛筆,趴在桌前,黑色的檀木散發出奇異的香氣,在他眼前凝成了白色的煙氣,畫著圈兒往他鼻子裡鑽,攪得他腦子成了一鍋粥,連筆都抓不穩。
啪地一聲,筆滾在了白紙上,帶出一串兒墨跡,汙了一片。
李雁猛地一點頭,難以置信眨眼,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這香有問題!
他按著桌子,手上沾了些墨,指尖有些黑了,像是用黑墨在按手印。
他瞪著蔣子文,迷迷瞪瞪卻像是撒嬌:居然,居然用下迷香這麼下作的手段!
蔣子文眼見他自己醒過來了,眼睛一亮,更有意思了。
他還從沒看到過能憑自己的能力就醒過來的。
“壞了我的紙。”蔣子文淡淡地說,猛地抽出一把短刀,狠狠紮在他兩隻指尖,如切豆腐,一插到底,隻餘刀柄晃動。
刀柄上的寶石,散發著森森的寒意。
李雁倒抽了一口氣,腦袋徹底清醒了——我居然在瞪他?我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他小心翼翼抽回自己的手,生怕被寒氣所傷——我的手還挺漂亮的,現在還不想被剁手指。
“你若是再壞我一張紙,這刀的準頭,可就說不定了。”蔣子文的眼中,燭火燦爛,整個眼睛都變成了紅色。
李雁抱著手,指尖縮在胳膊底下:“我師傅當時沒傳什麼心法,就是相對參禪,醍醐灌頂之下,我就融會貫通了。”
蔣子文點點頭:“原來以為你是膽小鼠輩,現在看來,倒是小瞧了你。”
不待李雁辯駁,他冷笑,順著他編的瞎話繼續說:“也就是說,你師傅也會此法?本來還覺得你有點用,想留著你的狗命,現在看來,殺了你也無妨。”
他抬起手,就要往李雁胸口拍去!
李雁直挺挺倒下,掌風擦著他胸口而過,一條紅痕觸目驚心,如同雞血紅上的那一抹沁色:“我師傅已經死了,現在師門上下隻剩我一個人了。”
“還不說實話?!”蔣子文俯身逼問,那一襲紅衣罩在前頭,一把按在他光滑的胸口上,“嗯?”
噗通噗通……
李雁隻覺得,自己的心跳的厲害。
整整一個人,壓在他身上。自己的心臟,就在他的手下,隻要一用力,就能被掏出來!
“我能窺人生死!”李雁脫口而出。
蔣子文摸著他胸口的手頓了頓:“哦?”
話已經開口,李雁隻能順著繼續說:“……娘胎帶的,天生如此,從沒告訴過任何人。”
這話,後半句是真的,前半句是假的。
蔣子文看著他一臉真誠說著半真半假的話,發出絕殺問:“既然能堪破生死,你那一家是怎麼被殺的?”
好容易敲開河蚌的一條縫,自然死死釘進去,用匕首在裡麵絞一圈,帶出肉泥!
漂亮的黑瞳肉眼可見暗淡了下去,成了一顆脫了水的貝殼珠子。
“……我隻能勘生死,不能改命數。”
嗬。
蔣子文一臉輕蔑。
既然能勘破,那必能能改。
就算捅破這天,他也要強行改命!
“那我的命數呢?”蔣子文湊近了,鼻尖都快湊到他臉上,宛如惡魔低語。
“你是我看到第一個改了命數的。”李雁說,貝殼珠子浸到水裡,慢慢泡開,舒展得有光澤。
說不定,你就是那天命之子!
他的心思活泛開來,算盤珠子又晃了晃。
朕自然是天命之子。
蔣子文思忖,怪不得李雁當日能放自己一馬,原來是篤定自己會死。
彆人都道他李菩薩,真應該把了皮扒了,讓人看看這是怎麼一副黑心肝!
“李菩薩。”蔣子文突然笑了,指尖點著他的下巴,“你猜,如果眾人都知道,你能堪破生死,會不會把你門檻給踩塌了?”
豈止是把我門檻踩塌了!
指不定我就要被人關起來,鎖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天天被迫給一個個人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