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彆怕,我一直在這(1 / 2)

吾為卿狂 藏於山海 5533 字 9個月前

她八歲生母因病離世,父親為續弦又把家裡原來姨娘抬為夫人,彼時的沈從言還隻是東洲的一個小縣令,微薄的俸祿和家業養活一大家子並不容易,沈從言把心思都放在官職上,繼母對她少有聞問,家裡雖說吃穿不缺,可好不好也由不得她選。

蘇州的外祖母心疼這外孫女,便讓人把她接到蘇州。

她隻記得那日清晨醒來,父親對她說外祖母想她,派人來接她去小住,過些日子她若想回寫信告知,他就派人去接。

來到蘇州的她,外祖母,舅舅,舅母待她都還不錯,舅舅家是在蘇州經營布匹聲生意的,有錢。住進去自然也是衣食無憂。想當初沈從言娶了她生母,一半原因也是這個。

要說對她好的尤其是表哥傅青時,大她四歲,教她識字,她如今一副溫婉得體,與世不爭,清水出芙蓉儼然一股江南女子氣派,與她母親從小教養還有在表哥身邊耳濡目染脫不了關係。

那時他十二歲,她八歲,傅青時常帶她到學堂一起識文認字,她既沒有多大興趣也沒有過多的不喜,隻是覺著與其在府低宅著繡花做女紅,還不如跟著表哥在學堂多念念書。

畢竟下學後,書院回家的那段路,有一段繁華的市集,琳琅滿目,傅青時總會帶著她買好吃的,或者在戲樓裡聽戲,時常兩人聽得入迷天黑了也不自知,茶館的客人走光他們才後知後覺,這時候家裡人定然已派家丁小廝出來尋找。

付青時反應過來拉著沈輕的手向家裡的方向跑去邊跑邊囑咐著:“輕兒妹妹,待會回到家,你就做勢委屈樣,是被我帶著去聽書的,是我不願意回家非要拉著你一起的,你可記住了?”

沈輕小跑跟著點頭:“嗯,記住了哥哥。”

沈輕自然不是被強迫的,她最喜歡的也是聽書,她喜歡聽書裡彆人的故事,看儘彆人的人生百態。

回到家傅青時免不了一頓被揍,舅舅拿著雞毛撣子在前院追到後院:“你自己混帳就罷了,還帶著你妹妹跟你一起去那些地方,你才多大,你妹妹又才幾歲,萬一被人拐跑了是要讓我怎麼跟你泉下的姑母交代,你個不孝子啊。”

傅青時忍不住疼自然要跑,這個年紀的他已經不會讓他老子抽了。

這一出必然要鬨到舅母和外祖母出來製止才得以終止。但他肯定是又要跪一夜的祠堂了,夜裡沈輕怕哥哥凍著,便會趁著長輩們睡著後,偷偷拿著被褥跑去祠堂。

這樣的日子維持到她十歲,這個時間在蘇州過的不錯,時常也會讓傅青時幫著一起寫信寄回東洲。東洲那邊有回信,可卻從來沒有提過要將她接回去,她那時小也並不在意此事。

付青時十四歲,蘇州大戶有意把家裡的女兒許配給他,可又知曉他家裡有個表妹常住,兩人關係出名的好,又恐傅家有意把沈輕許配給傅青時做妾,此事也就作罷。

舅母得知事情原委後考慮到沈輕常住傅家,沈從言那邊又無意要把兩個孩子撮合一起,沈從言的仕途還算明朗,沈輕打小就生的好看,若有朝一日沈輕也許會成為他攀附權貴的籌碼。

而傅家隻不過是商賈之家,到底不入流,當時娶了傅家女的一個原因也是因為他傅家有錢能對他的仕途有助,自古都是士農工商,商人地位最是低賤。

兩人既沒有結親的可能,那麼沈輕寄養在傅家那就是對傅青時的婚事有礙,長此以往舅母便生出了彆的心思。

“老爺,時兒如今已年過十四,也快到了議親的年紀,咱們家雖是商賈之家,可在蘇州家世也不差,在這蘇州也是有名有姓排得上號的,來議親的不少,可得知咱家的情況有多少是扭頭就走的。”舅母吹著枕邊風。

“咱家什麼情況?”

“輕兒呀,來議親的人聽說輕兒不是咱們親生的,養個外甥女在屋裡頭,是給時兒養的童養媳,即便現在不是,那以後給時兒做妾也是遲早的事。”

舅父聽著來火:“什麼叫給時兒做妾,輕兒是我外甥女,倘若他們兩個有情,時兒有什麼想法那輕兒也是做他的正室,做妾彆說我不答應,那母親能答應嗎?”

“就是說啊,這讓我很是為難,我就跟你嘮叨嘮叨。”她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又問道,“沈從言信中有沒有提過要把輕兒接回去的事情?”

舅父搖了搖頭,舅母繼續說著:“這要不把輕兒送回去?”

“這說的都是什麼話,我傅家家大業大,還缺她一口吃不成。”

屋外的傅青時聽著二人的談話,母親想把沈輕送回東洲?

可他不想妹妹被送走。

為此傅青時上學堂不再偷懶耍滑,他拉著沈輕一起去聽學,詩文策論,經商之道,學堂上沈輕的功課也常被先生誇讚。

就這樣三年過去了,他十七歲,她十三歲,傅青時儼然成了一個氣宇不凡的翩翩少年,沈輕也出落得氣若幽蘭。

三年裡付青時漸漸掌管家族生意,布莊做的如火如荼,在蘇州一帶名聲盛大,看中他才情與家世的家絡繹不絕,傅青時原以為努力讓自己和沈輕成為更優秀的人,母親就不會舍得送沈輕走了。

可舅母擔心的事情遲早還要發生,傅青時名聲在外,來傅家求親的越來越多,再見沈輕又出落得越發清冷,她就橫在那,成了傅青時議親的阻礙。

舅母眼看一門又一門的好親事從眼皮底下溜走,又要到舅父前念叨:“五年了,東洲那邊也沒打算要接輕兒回去,近日來府裡議親的問,輕兒是不是要給時兒做妾的,我這都不知如何回人家。”

舅父也煩其擾:“我那妹妹命不好,走得早,母親又心疼輕兒,輕兒來到咱家後,時兒和母親多高興,你看時兒如今這般出息,外頭的人若是因為我傅家寄養著輕兒,就看不上時兒,那是他們目光短淺,這樣的人家要是往後結了親還不定會有什麼烏遭事呢。”

“話雖如此,可是青時年紀也不小了……”舅母說,“我家侄兒,這些日在府上住著,我瞧他對輕兒還算有意,沈從言若不想接回輕兒,不如我們替輕兒做了這門親事?”

舅父聽她之言,不料怒從中來:“你家那侄兒算什麼東西,不務正事的混不吝,我就輕兒這麼個外甥女,也要給他糟蹋了去?”

房外來請安的沈輕聽得此事,才驚覺自己的處境,原不過是誰都不願意接的燙手山芋,她總是被推著送走的那一方,東洲也好,蘇州也罷,自己的去留不過是彆人的一句話,從來由不得自己決斷。

也許自己不過是父親和舅父家的一個累贅而已。

無事時都願意給她滿足日常衣食住行,可一旦出現利益的權衡,她必然是被最先拋棄的那一個選擇。

想要不再被拋棄,那就得本本分分的做好父親母親眼中的好女兒,不爭不搶,不越矩不出風頭,不露鋒芒。

原來哥哥的親事一直談不下來是因為她的原因,舅母想送她走,礙於舅父和外祖母,又不好與她明說,可外祖母和舅父重情義,也不會拉下麵子來趕她。

那麼哥哥呢?

哥哥若是知道也會想要她走嗎?

她想得失魂,要去問清傅青時,到了傅青時院子,沒見著人,倒是舅母那混賬侄子半醉從他院裡出來,想必又來偷喝傅青時的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