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嶼這才被拉回思緒,不露痕跡的應著,怕被人發現自己方才看過去的視線。
“是啊三皇子,才子配佳人,蕭某不過是粗鄙之人,實在高攀不來。”
桌上趴著的太子扶手起身,掃視了周遭,再看到眼前的兩人,含糊道:“是清河啊,昭然也在呢。來,都坐下,今日高西宏備的這酒甚是不錯,你們也坐下陪本太子一起喝。”
“皇兄,光喝酒有什麼意思啊,我聽聞西域盛行一種新奇的喝酒方式,美人執劍,一舞傾城,杯酒下咽,魂斷夢縈啊。”三皇子壓低聲音繪聲繪色說著。
激的太子蠢蠢欲動:“三皇弟說得那般絕豔,叫人望眼欲穿啊。”
封九川此時心裡已然覺得不妥,堂堂太子殿下在這人來人往的茶樓裡讓世家女給他舞劍。這不僅僅打了皇家的臉,更意味著皇室沒把朝臣放在眼裡,赤裸裸的羞辱家眷。
這明擺的坑在坐的各位都心知肚明,隻有那傻太子,還在樂嗬嗬的等著人家給他舞劍。
三皇子瞧著二人:“聽聞昭然舞姿優美,時常在自己府裡輕歌曼舞,幾年前在母妃的宮宴中憑借一舞霓裳羽衣,在祁都名聲大噪,誰不誇一句多驚才絕豔呢?”
“今日太子殿下來了興致,諸位公子也在,都不是外人,大家也都是朋友,與二位家中兄長也都有些交情,剛好清河郡主也在,你就舞一曲。就當給皇兄一個麵子。”
“噢對了,還少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說著他便朝蕭嶼腰間摸索著。
“三皇子這是做什麼往我身上摸,可彆是喝昏了頭,把我當成藏香閣的靈蘭姑娘了。”
三皇子笑笑:“想什麼呢,借你佩劍一用啊,不然怎麼舞劍。”
“三皇子說笑了,我這劍可不是平常女子能拿得動的。”
蕭嶼奪過他手中的劍,放回原位打著圓場道:“刀劍無眼啊三皇子,我看今日就到這裡吧,大家也都喝儘興了,怎麼說兩位小姐也都是閨閣女子,並非那藏香閣的伶人藝伎,今日就當三皇子吃醉口不擇言,冒犯了二位,全當我的不是,二位請回吧。”說完對著二人朝門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三皇子也不甘心,改了稱呼咄咄逼人道:“我看蕭將軍就很懂憐香惜玉嘛,這麼急著護人,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寧昭然忍了許久,語氣裡帶著點挑釁的意思:“我看二位殿下和諸位公子都喝多了,若是不便,昭然可派人去宮裡傳信讓人來接殿下回宮。”
清河郡主也附和著:“是啊,或者我同父親說一聲,讓羽林軍來送也行,總的是不會讓二位殿下和諸位公子喝醉露宿街頭的,我們倒沒什麼,要是傳到聖上那裡,太子和三皇子受了責罰就不好了。”
說完側身看著自己那不成器的庶兄林素容道:“兄長呢?是跟妹妹一起回,還是我讓爹爹來接您回?”
林素容瞬間酒醒,他本就不受父親待見,平日隻知吃喝玩樂不學無術,這要是驚動父親,回去不得又脫層皮。
趕忙起身向眾人俯首行禮:“在下先失陪了,改日,改日再聚哈。”
一旁的封辭安有禮道:“我看天色已晚,我和長淩一同送三殿下和太子殿下回府,高兄,你送送清河郡主和寧小姐,今日驚著二位,乃是無心之舉,封辭安在這給二位小姐賠個不是。”
寧昭然和清河郡主家世擺在那裡,也不是天潢貴胄就可以隨意拿捏的,即便是太子也不能,再者如今的太子暫無實權,外人看來不過是占了嫡出長子的名分,既不能文又不能武的,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心思單純,待人赤城,也因此容易叫人攛掇。
三皇子雖有治世之能,可是城府深,精於算計,這些封顯雲都看在眼裡。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子不會是一個賢能的君主,更重要的是他背後的徐家。
封九川和蕭嶼把人送回宮裡後,兩人才各自回府,路上,二人都若有心事的樣子,死氣沉沉的不說話。
蕭嶼心裡想著茶樓聽戲的那個女子,那日在落天山將她帶出來後,便再無見過。又想起司馬將軍府的時候她說的那番話,如同一把尖刀,每想一回就入骨一寸。
世人隻知他意氣風發,少年得誌,出身高貴,名滿天下,他本可以肆意張揚,可是卻偏偏被當做一隻猛獸困於牢籠,縱然渾身是勁兒也無處施展,還得裝著若無其事,避其鋒芒。
他不願再想,隻覺得越去想就越痛苦,甩了甩頭這才找起話茬:“今日之事說大不大,說小也小不了,三皇子以太子名義這般明目張膽的刁難清河郡主和寧家小姐,擺明了讓太子與兩家產生嫌隙。可是這麼明顯的手段,連林素容那種酒囊飯袋都能看出來,他為何還要這般做?”
封九川歎息:“故意的,正好借此試探林寧兩家對太子和三皇子的態度。暫時掀不起什麼風浪,但是此事也沒完,明日上朝且等著吧,咱們幾個誰都逃不了問責。”
蕭嶼喃喃著:“嗯…問責,公然調戲重臣家眷,不知規勸太子行徑,還加以縱容,要降職打板子還是禁足,我都且受著,反正我的名聲也不好,倒是辭安啊,祁都的翩翩少年郎,公子世無雙的傳言要碎一地了。”
封九川釋然笑出聲,策馬而出:“哈哈哈,好一個公子世無雙,我不在意,我在意的不是這個……”
最後一句話蕭嶼沒聽清,便策馬追上好奇問道:“在意什麼?我沒聽清。”
封九川隻笑不語,吊著他胃口,他被吊的越發難受,封九川看他樣子好笑道:“我說,我隻在意,寧昭然啊。”在空蕩無人的街頭裡喊著這個名字。許是今日喝多了,醉意上頭,說話都暢快了許多。他乘著馬,感受著街邊屋簷而下的風扶過臉頰,青絲揚起吹在臉上,打的他有些發癢,至少此刻他說自由的,這片刻的放縱已經是奢求了。
他朗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小子原來喜歡人家啊,方才泠月閣裡,三皇子那般為難人,你不出聲?”
“你不行啊辭安,早知我就不出風頭了,機會都留給你多好。”蕭嶼惋惜的說著。
“不,你做的好,當你沒有十足把握得到一個人的時候,要學會隱藏愛意,對你對她都好。”他收起了剛才那番愜意和慵懶,又正經起來。
“為什麼”
“你既得不到她,給不了她十足的庇護,又何來資格與她談愛,自己不夠強大時,你的愛隻會給她帶來負擔。今我為世子,她為尚書之女,寧尚書有意把她許給太子殿下,三皇子的勢力也在潛滋暗長,我隻是一個世子,拿什麼爭。”
蕭嶼勒著韁繩,慢了下來,前方的封九川注意到也勒馬停下,轉頭喊著他:“長淩,走啊,怎麼不走了。”
蕭嶼注視著他:“不對。”
“什麼不對。”
“你說的不對。”
“我若是喜歡一個人,就會千方百計的占有她,倘若她有喜歡的人,而她喜歡的那人給不了她我給的這般好,我也要搶過來,我愛她就會比任何人都要對她好。我要告訴所有人,她是我的,誰也彆想染指。三皇子又如何?太子又如何?即便是當今聖上也不行。”
兩人就在街道十字路口處久久定住,各自思忖著心事。
良久封九川才開口:“長淩,這就是你我的不同,我希望你一直都保持著這份熾熱的心,祁都關不住你的,可他卻能關住我。”
說完便打馬消失在街頭。蕭嶼勒著韁繩原地打了幾個圈看著前方消失的身影,才策馬往蕭府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