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魏千雲登基,恐怕頭一個遭殃的便是祝家。
想到這裡,祝逢春看向葉景揚,她應當不知道她的身世,隻是身為女兵,受著新黨的恩澤,不免會對魏千雲這等舊黨產生抵觸。
葉景揚道:“我不曾和他打過交道,隻知道他名聲極好,不少百姓交口稱讚。就像今天,你不也見識了他的寬宏大量。”
祝逢春搖搖頭,道:“恰恰是他太過寬宏,我才心生不喜,總覺得他有所圖謀。還有後麵的賞賜,明明都出了力氣,他偏要分個高下,分明是離間我們二人。”
“許是他有什麼怪癖,偏愛你射他這一箭。”
“莫要胡言,天下哪有這樣的怪癖。”
她輕輕推了她一把,心中陰霾都散去許多。恰是這時,肚子叫了一聲,葉景揚笑道:“才吃了晚飯,肚子便餓了?”
“那算什麼晚飯,半碗稀粥一個炊餅,還不夠塞牙縫的。”
祝逢春揉了揉肚子,想著今夜隻能這樣挨著,麵前卻出現一條肉乾。葉景揚道:“飯量這麼大,倒不怕把自己吃窮了。”
“沒了錢再掙便是,哪裡會吃窮呢。”
“話說回來,先前魏千雲醒時,你怎麼不說你的飯量。他那樣的身份,便是裝裝樣子,也會擺一桌好酒好肉給你。先前在東京便是,寧王府凡有賓客來往,各色酒肉便流水一般進出,你若是去了,必定也少不了你的。”
祝逢春把肉乾咬了一口,道:“我以為驛館餐食便可飽腹,哪裡想過那許多。至於寧王府的酒肉,同我有什麼乾係。我便是再貪吃,也不至貪圖他的東西,自己有錢,什麼東西買不到,何苦要旁人舍與你的。”
“說的也是,自己手裡攥著的,總比旁人給的好些。”
葉景揚又摸出一條肉乾,眨了眨眼道:“那若是我繼承了家業,擺一桌好菜等你,祝大都頭可會前來赴宴?”
“友人相邀,我便是身處千裡之外,也會快馬加鞭趕去吃你這一頓。”
“祝都頭如此豪言,這桌好菜我豈敢不請。”
“你既這樣說了,那我便等著,不過話說在前頭,若是菜不夠好,我可要翻臉不認人。”
聽了這話,葉景揚捧腹大笑,祝逢春同她說了一陣菜式,列了一個長長的菜單,交換了一樣信物,才笑著回到自己房間,解了衣服躺下。此時月色較先前更盛幾分,照得窗紙瑩瑩如白玉。
窗外,銀輝流淌之處,疏影橫斜之間,一個人影踅至階前,輕輕敲了三下正門,便有隨從接他進屋,燈光一照,竟是一個時辰前離開驛館的縣令。那縣令走到臥房門外,隔著屏風便拜了下去,一連磕了三個響頭,道:“下官辦事不力,走漏了虎患風聲,還請王爺責罰。”
“罷了,你也是無心之失,即便是我,也不曾算到這麼兩個小姑娘。”
縣令聽得那人回應,心中一喜,道:“那下官……”
“跪半個時辰罷,不要出聲。”
聞言,縣令跪得端正了一些,結果身側隨從微微一哂,輕輕摔了一個杯子,杯子裂作極其尖銳的三片。縣令怔了一瞬,見隨從不再有什麼動作,咬牙跪在碎片上麵,膝蓋當時便淌出不少鮮血。
好容易熬完半個時辰,縣令已經站立不穩,離開時,隨從附耳道:“你是自己不小心跪在碎片上麵,與我家王爺沒有乾係。”
“下官明白。”
送走縣令,隨從擦去地上血跡,將血帕碎瓷一並埋了,回來對魏千雲說:“王爺,就這麼把他放了嗎?”
“他是朝廷命官,不放了,還能殺了不成?即便真的要殺,也不能在這裡。”
“那兩個都頭呢,也這麼放過?”
“放過,不僅要放,還要儘力拉攏,尤其是那個祝逢春。”
魏千雲撐著身子慢慢坐起,目光移向架上那支牽連血肉的羽箭,柔聲道:“這幾日你們查一查她,看她和祝青有什麼關係。”
“屬下明白。”
“等到明天,你們去山裡尋個好地方,把震山葬了吧。本王畢竟養它兩年,即便沒派上什麼用處,心裡也有些感情。”
見隨從點頭,魏千雲合上雙眼,又道:“葬它之前,記得把皮剝了,製成箭囊護腕之類的小物件,配上前日得的寶刀,一並送給祝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