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給他續了一杯,笑道,“二爺能這般說,可見是進益了,既如此便好生上進罷,我可對林姑媽那鳳冠霞帔眼熱著呢,我一看就知道我穿著指定好看,就是不知道二爺想不想給我穿了。”
王熙鳳的嘴是極會說話的,又和賈璉做了兩世夫妻,自是哄的賈璉不多時便飄飄然放言要做封疆大吏讓她做一等的誥命夫人來。
王熙鳳倒沒往心裡去,知道他不過是過個嘴癮,林如海那等人物能給賈敏掙來個夫人倒是不足為奇,至於賈璉,能叫她從一個麵兒上的宜人升到正經的恭人便不錯了,若是到淑人隻怕也是襲爵以後的事了。賈家算上榮寧二府也不過賈母一個超品誥命夫人、邢夫人一個一品誥命夫人,寧府尤氏都不過是三品淑人呢。
如今同林如海賈敏一條船上吃住,賈璉即便心癢,到底也安分了起來,左右還算是新婚不到一年,隻拉著王熙鳳蜜裡調油罷了。跟來的流雲秋桃兩個通房,流雲會做人,也就罷了,日日裡低眉順眼的跟著安兒等幾個做活。秋桃心中有十分的委屈,卻是不敢露出來。無他,正是因著王熙鳳的凶名。這輩子王熙鳳雖懶待吃飛醋追著她倆折騰,到底平日裡治下甚嚴,秋桃並不十分得賈璉看中,賈璉王熙鳳夫妻倆又正蜜裡調油,秋桃委屈著倒是病了一場,惹得安兒等人奚落一通,人更是憔悴了一些。瞧得王熙鳳深覺無趣,這般連對付都不用就自己倒了的,可太沒意趣了。
平日裡賈璉跟著林如海學一些官場所用的庶務,王熙鳳便帶著迎春去賈敏跟前逗趣。
賈敏對王熙鳳原是觀感平平,四王八公素有來往,四大家族更是聯絡有姻,王熙鳳自有假充男兒教養,甚至還跟著王子騰去衙門裡跑了幾次,對賈敏來說不算什麼新聞。賈敏是讀書人的性子,雖和二嫂子處不來,到底也懶得同無知婦人計較。對王熙鳳還自個兒找了書來看還算印象好了些,隻是仍對王熙鳳媚上壓下的處事準則不大看得上眼,不過麵兒上情罷了。
王熙鳳倒是不在意這個,她上輩子能同林黛玉處的好,這女兒性子多少是像爹娘的,她也不怕和賈敏越處越糟糕。何況自上輩子起,她和賈敏也有個不好直說的共同點:隻有閨女,沒有兒子。雖二人後來都有了兒子,但是一個兒子早幺一個流下成形的男嬰。王熙鳳這輩子都還罷了,不過剛成婚,賈敏卻是成婚多年才勉強得了一個多災多難的黛玉。一時說起求子經,二人不多日也愈發親近起來。
在王熙鳳同賈敏絮絮叨叨了諸多打聽來的生子偏方後,賈敏不由奇道,“我也就罷了,這麼多年也就一個玉兒,急一些原是情理之中。你這才幾歲,嫁進來多久,卻愁這個愁得滿腹經綸的。”
王熙鳳自然不能說是自個兒上輩子沒孩子,隻把上輩子的經曆隱去了背景家人,隻道是聽來的故事被聽嚇住了,念叨出來。
賈敏道,“怪道你不肯接管家一事呢,原來是聽了故事嚇著了。不過你說得也有一些道理,這故事裡的年輕媳婦許是操勞太多了方才子息不保。也是過於要強了些,這大廈將傾的情況哪裡又是一兩個人能擔住的,還要做到麵麵俱到談何容易。咱們這些人家裡,打腫臉充胖子的也不止一兩家,我這些年冷眼瞧著,倒是舅家表哥哥們拎得清些。偏生一乾子眼皮淺的不以為恥反以為傲,反倒覺得他們失了世家體統,真真可笑至極。”
王熙鳳一愣,立時明白賈敏說的是史家。賈敏此言不假,史家這輩子家中頗為儉省,將家中丫鬟下人非必要的都放了出去,素日裡史家兩位侯夫人還親自做針線。公侯之家知道的多有嘲笑史家窮酸做派的。但是說實在的,史家雖出事得早,但是卻多是因著受了政治牽連,還有一些累積的外放虧空,真論起來罪證並無多少,比之賈王薛幾家算得上是乾淨的。史家判下來雖是抄了家,但是人或多或少都還活著。
王熙鳳歎口氣,道,“可不是呢,隻是瞧得見眼前富貴的人多,想的清楚長久之計的少。便是真想開了,姻家世交多了同氣連枝也不見得能有個好下場。”
賈敏道,“一飲一啄,皆看天恩罷了。平日裡但求問心無愧就好。”
王熙鳳點點頭,道“我還同二爺說呢,趁著如今家裡光景尚好,不如多多置辦一些祭田,不說留個後路,也是惠及子孫的好事。隻是我們輩分小,如今不敢做主罷了。”
賈敏麵露讚同之意,“能有這般想法,可見你是個有見識的,璉哥兒能聘了你也是他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