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完了,江繹才撐著地起身,而雙腿的痛連骨帶筋,足底的疼蝕骨吞心,痛得他嘴唇泄出一絲聲響,緩了不知多久他才站穩,一瘸一拐地走到江玄暉的梓宮前,看著那張熟悉的臉。
“人呢,把江玄暉房裡的藥拿來!”他倒要看看嶽擇端的話中有話,是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
藥很快送來,江繹點了些許抹在麵頰邊緣,很快那裡就生出不少褶皺,他撚起一撕。
還是江玄暉,隻不過這張臉軒然霞舉,傅粉何郎,五官和江繹頗為相似,卻更加英挺。
哥哥沒有答應他。
江繹看著那張臉,隻覺得萬箭穿心,哀思如潮,頃刻將他淹沒讓他無法呼吸,他踉蹌後退幾步,猛地嘔出一口血,脫力跪在地上。
“來人。”
而後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這消息傳遍大街小巷,眾人唏噓,這雍王府命運多舛,王公貴族死於非命,唯一血脈昏死堂前,這厲州匪患窮凶極惡,名不虛傳。
而這雍王府唯一的嫡脈再一次跪到了官家麵前,沒有痛哭淋漓,他甚至沒有掉一滴眼淚,二十歲的年紀臉上青雲密布。
江奎卻是心裡石頭落地,即使下毒控製著江耒,江玄暉也病得下不了床,他也從來沒有對雍王府放心,但江繹是他親手捧殺的,生性浪蕩,百無一用,絕對在他這輩可以將雍王府作沒。
他擔心的隻是有巫湫潼在,會不會近水樓台先得月吞下周氏這塊肥肉,不過江奎始終覺得巫湫潼年輕氣盛,不成大器,隻是個行兵打仗的莽夫,哪怕上次在皇城起了衝突,也覺得巫湫潼不過匹夫之勇,對他沒有太過警惕。
當初巫家不也是那麼會打仗,還是讓他運作一番,死在了莫須有的罪名之下。
“靖安,你也已經成人了,如今也是雍王,得學會立起來。”江奎就算是再高興,也不得不說這些場麵話。
他想著要不要對雍王府斬草除根,免得像巫湫潼那般遺害萬年。
卻看江繹穿著孝衣,紅著眼眶跪立大殿之中,恍惚像是看到了及冠成人的景鴻。
若景鴻還活著,都過而立之年了。他就是心裡再厭惡江繹血脈中流淌著雍王府的血,也舍不得那麼像景鴻的一副皮囊就這麼死了。
罷了罷了,江繹什麼樣他再清楚不過,翻不出什麼風浪,多看看他,就不會忘了景鴻長什麼樣。
“你今日入宮,所為何事?”
“求官家放臣侄扶靈回雍州。”江繹有氣無力,悶頭叩首數次,不多時抬頭已有一片紅腫。
“靖安,人死如燈滅,你要向前看。”江奎還是想將他留在京都,若是到了夔州說不準就被巫湫潼嚼去吞了。
“我父母兄長死於匪盜之手,求官家懲治厲州匪患!”
連江奎也心驚他的愚蠢,這剿匪一事豈是動動嘴皮子就能行的。
“這雍州路遠,你一人如何可以?且你父母一事天災人禍猶未可知,你如今已經是雍王,身為江氏子弟,不可偏聽偏信。”
他什麼意思江繹能不知道?
厲州匪患盤踞多年,除去絕非一日之功,朝廷國庫空虛,官兵如同虛設,沒這個力氣打持久戰,且其劫富濟貧,在百姓中已經包裝成了除暴安良的形象,若要除去,恐怕是吃力不討好。
“求官家放臣侄回雍州!”江繹像是沒有感覺到額頭的疼痛,麻木著一張臉再叩首,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
他的目的本來隻有回雍州,罪魁禍首也不是厲州匪患,嫁禍江奎的手段要在後麵才用。
“靖安,你先起來。”江奎雖答應了巫湫潼,但還沒想好要不要放他走。
“求官家放臣侄回雍州!”
“求官家放臣侄回雍州!”
江繹幾乎是逼迫,一句一叩首。
“你太放肆了!”江奎終於還是被挑起火氣,他知道江繹是個沒腦子的,卻沒想到是這般愣頭青,“滾回你府上,好好想一想你現在是什麼身份,又在做什麼!”
末了將他逐出皇城。
江繹失魂落魄出皇城的消息很快就出現在了各府的桌案上,一向謹小慎微的雍王府出了這種事,隻留下一個紈絝草包,真是世事難料。
而那紈絝草包仗著官家不知是真是假的幾分偏寵就貿然求回雍州,果然是心思單純。
很快眾人發現更沒腦子的還在後麵。
江繹每日都入皇城,整天都木著一張臉說著一句話,直到江奎煩不勝煩勒令他不許入宮,他就每天跪在皇城前,求江奎下令徹查雍王府一事。
丞相孟朝雲也入了皇城,路過時還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跪在皇城正門前的江繹,這個時候江繹已經在城門前跪了三日。
可謂是不達目的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