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江繹真是太不像話了,都怪朕從前太過縱容他。”江奎還第一次被江繹這個胡攪蠻纏的性子影響,每天奏折雪花一樣飛進崇政殿,都是言江繹跪在皇城前有礙觀瞻,求他立刻製止。
“官家,孟相來了。”
孟朝雲前些日子替他抄家抄出一大筆錢,又因在路上顛簸舊疾複發,他便讓其回府好好休養,這才三四天,又有什麼事讓他非要來一趟。
“官家,這是臣得到的一塊令牌,有一人特意丟到了臣府上,無奈臣的護衛實力不佳,沒有追到人。”孟朝雲控製不住輕咳兩下,又拿出一紙血書奉上,“還有此物,和令牌一同出現。”
“臣私以為其中大有文章,不敢拖遝,這才來了皇城。”孟朝雲輕咳兩聲,仍是重病未愈。
江奎瞥了一眼,心裡卻掀起驚濤駭浪,那塊令牌是他私衛的身份令牌,這隻私衛就算是孟朝雲也不知道。
他翻到顯示身份的那一麵,上麵清晰雕刻著丙卯二字,翻動血書的手指有些慌亂,撲麵而來的血腥氣讓江奎幾欲作嘔,那已經深紅泛黑的淩亂字跡也刺痛他的雙目。
【親眼目睹......王之死,發現令牌在王手中,被發現......死】
字跡潦草焦灼,難以辨認,句句淩亂不通,而江奎幾乎坐不住,怎麼可能是丙卯殺了雍王一家?
丙卯三年前就死了,他親自下令厚葬在京郊。這私衛世代傳承,落到他手裡後加了新人淘汰老人餘下十二人,這些年替他處理陰私,隻活下來四人。
是誰知道了他們的存在,又是誰在陷害他?!
“朕知道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江奎心力憔悴,“朕已經給了欒川從六品的位置,你身體不就,要先修養好才能為國效力。”
“多謝官家體恤。”孟朝雲消息帶到就達成目的,看見江奎藏在眼底的慌亂,他藏住冷笑。
江奎的私衛神龍見首不見尾,這些年替他處理私事,不知道死了多少。
隻是昨夜那個身影,他瞧著頗為眼熟,看來那兩人的確關係匪淺。
出了城門看見江繹還跪在皇城前,巫湫潼蹲下平視江繹,“大智若愚,你還真是聰明,登台唱戲十幾年,還和巫湫潼暗通款曲。若昨晚那人不是巫湫潼,說不定我就抓到了。”
他身邊人都不是吃素的,可他們連那人尾巴都沒摸到,尚在京中又和此事有牽連的,除了巫湫潼找不出第二個。
“我幫你一把,江繹,我親手迎你父母兄長,沒讓任何人動他們。”孟朝雲再咳幾聲,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道,“可彆辜負我的看好。”
江繹木著臉沒有回應,孟朝雲乾笑三聲,起身離開。
是夜,又落起了小雨,江繹一連幾日這麼跪,水米未進,嘴唇乾裂,早已經精神渙散,那雨勢大起來,打得他睜不開眼,有雨水從額角滑進眼眶中。
有把傘擋在他頭頂。
“已經第四天了,你是想死在這裡嗎!”巫湫潼吼道,“所有的辦法都不止一個,你偏偏要以折磨自己為代價達成目的?”
“巫橫威……”江繹氣若遊絲,他囁嚅著嘴唇,“我沒力氣跟你吵。”
巫湫潼沉著臉把傘塞進他手裡,不容拒絕地把他打橫抱起,江繹渾身透濕,水漬很快在巫湫潼衣袍上擴散,隔著兩層濕透的布料,江繹隻覺得巫湫潼身上的體溫度到了他身上。
直到巫湫潼一腳踢開府門,將他放在桌子上,沉著臉去扒他的衣服時,江繹才如夢初醒死死抓住了他的手。
“你做什麼!”他還是沒氣力,說出口的話都是軟綿綿的,
“把濕的衣裳換了,你想得風寒嗎?”巫湫潼把乾淨的袍子放在旁邊,“我在外麵,你換完後我來給你上藥。”
“哦。”風從窗外吹進,他冷得打了個寒顫,手下動作快了些。
不過多時,窗門緊閉,沒有一絲風漏進,燭火映照下曖昧節節攀升。
他輕輕曲起腿,跪了多日的膝蓋已經血肉模糊,巫湫潼的動作已經足夠輕,還是讓他痛得渾身顫抖。
“知道痛了?”巫湫潼又放輕些動作,“你說你何必去吃這個苦,你要回雍州,我直接帶你回去,誰又敢說什麼?”
江繹視線描摹著他的眉眼,巫湫潼是出於盟友的身份關心他,可在這樣的雨夜,他按耐不住自己的癡人心思瘋長。
“不。”江繹搖搖頭,“要是這樣回去,我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你明天還要去?”巫湫潼嚼出些其他意思,聲音大了些,“腿不要了是吧!”
“我沒事,就是些皮肉之苦,你不是也說你頭天被戳個對穿高燒不退,燒退後還是上陣殺敵嗎?”江繹苦笑道,他膝蓋的皮肉翻飛,上了些藥更是恐怖,“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腿廢的。”
“不是這麼比的……”他當初說這些話隻是為了嘲諷江繹,現在這種情況他怎麼可能再拿自己與江繹比。
“巫橫威。”江繹輕聲喚了句,他彎下腰,臉和巫湫潼的隻隔一掌之遙,“我親人的棺木在冰室,等不了那麼久,你幫幫我,把他們帶回雍州即刻下葬。”
“你不能再跪了。”巫湫潼應下這樁事,“你跟我一起走,到了夔州沒有人能夠動你。”
“天下還沒有亂,我不可以。”現如今還是江奎的天下,即使它已經內裡腐朽逐漸潰爛,但是江奎仍舊有生殺予奪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