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油包 幫幫曾經的自己(1 / 2)

山裡一叢叢青枸杞快要熟了,進山的人也多了起來。

夏日山裡火氣盛,沾點火就能燒了半座山,一群煙癮犯了的男人盤腿坐在山腳背陰處,就著乾牛糞點了,呼哧咕嚕吸著煙。

石木匠叼著羊角把煙鍋子,手裡還拎著斧頭,也湊在人堆裡,瞥見徐禎來,他樂嗬嗬招呼,“砍木頭去?”

他是徐禎在春山灣為數不多交情還不錯的,雖說都是木匠,有點競爭,可兩人說起木匠活來都頭頭是道。徐禎又尊老,每次上門也總會拿些吃食,石木匠早就把他當成小輩看。

“石叔,我砍點樺木去,”徐禎停住腳跟他寒暄。

石木匠吸完最後一口煙,他把羊角把彆在灰黑的褲腰帶上,衝邊上交代了句,又跟徐禎說:“俺老漢跟你一道去。”

徐禎扭頭看薑青禾,剛好有人在喊她,薑青禾就推搡了一把他,“你跟石叔走吧。”

她自己提了簍子往另一邊走,喊她的是灣裡叫毛杏的年輕小媳婦。

薑青禾住得離灣裡遠,平時跟大夥打交道得少,這毛杏她倒是曉得,五月稻田插秧背著娃來了,娃嚎得田裡的癩呱子都嚇得鑽洞躲遠了些。

毛杏臉龐挺大,眼底青黑,手裡還拿著黃紙,上頭有墨字。

她腰間拴著個毛口袋,裡頭有幾捆青草,扯出個笑,跟薑青禾並肩走著,她長歎口氣,“俺家那個女娃子,姐你也曉得吧,把俺們都磨得睡不成覺。天天哭,這不到師家那裡請了符,叫俺貼桃木上。”

“還得叫人多念念,”毛杏把黃紙遞過來,她不識得字,可上頭那幾句話她都給背下來了。

小娃夜哭在現代也鬨心,但還有醫院能瞧,在灣裡就靠師家寫個符,貼在樹木和人走過的路口,請大家幫忙念一念。

薑青禾沒法子,跟著她念,“天皇皇,地皇皇,俺家有個夜哭郎,過路行人念一遍,一覺睡到大天亮。”

毛杏也就是圖個安穩,薑青禾打了捆草,問她,“咋不找郎中瞧瞧?”

“這不去請了,”毛杏把符紙用糨子抹了點,踩進半尺高的草裡,用手將符紙按在桃木上,朝東頭樺樹林那塊指了指,“那裡起的屋子就是老郎中住的。”

薑青禾隻曉得住了人,之前進來砍柴看到有煙霧,還以為是山裡著了,火急火燎跑上去,才知道是從煙囪裡冒出來的。

雖說住山窪子裡,可毛杏挺害怕進山的,以前她被山野豬攆過。但娃夜夜哭,婆婆撒手不管,隻罵到生的女娃還有臉哭,她男人嫌煩直接分屋睡。

她舍不得十月懷胎掉下來的一塊肉,就揣著符紙進山了,一路腿肚子都在打顫,難得碰到個稍微眼熟的,趕緊貼上來。

“姐,你跟俺一塊去吧,”毛杏說著,摸出個麻紙包塞在她手裡,“俺做的帶餡饃饃你嘗嘗。”

彆的毛杏吹不起來,可這做饃饃的手藝那也是高個兒裡頭的高高個。

薑青禾知曉真情假意,也沒推,把自己和了羊奶的饅頭給她分了塊。然後掰開毛杏的饃饃,饃饃太憨實,她懶得上嘴咬,全都靠掰。

結果濺出點油星子,薑青禾問她,“做的啥餡?”

“脂油包,”毛杏也是個饞的,她說:“正經啥大肉買不起,俺就撿彆人不要的那點羊油拿過來,熬成羊油不還有點渣。油渣剁了和饃饃渣混在一起,可不是油汪得很。”

確實,這饃饃很油潤,沾著發黃的饃饃,薑青禾嚼了口,還挺暄乎,羊油也不算膻。

毛杏她覺得薑青禾不像一些婆姨口中說的傲,她打開話匣子開始閒扯,“還有油瓤饃饃,你攪麵放點清油,蒸出來噴香。”

“芽麵餡子你曉得不,那些出芽的冬麥拿去磨麵,做芽麵饃饃還有點甜味哩。”

薑青禾又撿了根四仰八叉的枯木回來,她拖著那截木頭連連點頭。

論起過日子,她屬實比不上灣裡的女人,那種芽麵口感不好,又粘牙又泛甜,可她們就是能找到適合的方法,做芽麵饃饃,又發現炒乾做炒麵,配涼水喝滋味更好,有些人就把麥子悶到發芽。

兩人也有話聊,一路走到樺樹林裡,裡頭有一座茅簷草舍,邊上有樺木搭的棚子,關著幾隻雞鴨。

還有柳條子混著木條做的籬笆柵欄,院子裡攤著好幾張用蘆葦編的曬席,席上鋪著好些乾草藥。

毛杏站在外頭衝裡頭喊:“李郎中在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