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塵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他?”……(2 / 2)

顧長思眼風一掃,祈安當即會意,匆匆去請梁執生來。

梁執生在嘉定城裡很有名,他是土生土長嘉定人,嘉定府下有很多小縣衙,他就從家鄉小縣衙的小捕快做起,一連破獲了很多奇案,於是步步高升,如今升到了在布政三司手下繼續辦差,張覺晰所說的嘉定城夜不閉戶,其實大半都是梁執生的功勞。

他今年年逾三十,生的並不粗獷,乾乾淨淨的普通人長相,扔在人群裡轉眼就會忘記。

梁執生聽定北王召見,當即把收押張覺晰的差事交給彆人,匆匆忙忙趕去了前院。

事情繁雜,他來的慢了些,顧長思也不急,漫不經心地打量霍塵,同他聊天。

“霍捕快今年多大了?哪裡的人?”

“回王爺話,二十五了,是渭陽城人。”

渭陽城同屬於北境十二城之一,地處大魏西北,幾乎要和西域接壤。

“渭陽城。”顧長思了然地點點頭,“怎麼想著來嘉定辦差?”

“渭陽城偏僻,種地收成也不太好,在下空有一身力氣無處施展,便來嘉定碰碰運氣,幸好碰上了師父,不嫌棄我愚笨又收我為徒,這才有了口飯吃。”霍塵看著他的神色,“怎麼,王爺不信嗎?”

顧長思是不大信:“看你的長相,確實不大像渭陽城人。”

渭城靠近西域又屬於北境一線,因此當地人大多也有些像狼族和西域那邊的混血,眼窩偏深,異域感很強。霍塵白白淨淨的,還帶了些溫柔相,沒有一點點異域特征。

霍塵笑了聲,不是嘲弄:“那王爺覺得,我像哪裡人?”

他湊近了些,那雙帶笑的眼睛就更加奪人心魄,顧長思沒由來地心頭一窒,緩緩生出一種鈍痛感,一下又一下敲擊著他的心臟。

“王爺?”

“王爺。”梁執生匆匆吩咐完,轉過來就看見他手下小徒弟湊在定北王眼前說著話,看上去仿佛很是親昵的樣子,光影斑駁,幾乎要生出一些早已被淡忘的、舊日的影子來。

他有那麼一瞬的晃神,隨即快步走過去,不露痕跡地把霍塵往身後一扯:“卑職來遲,王爺恕罪。”

“無妨。”顧長思眼睛一眨,那些鈍痛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本王也沒什麼要緊事,隻是今夜有賴梁捕頭帶隊擒人,辛苦梁捕頭了,本王想賞你些什麼,但之前又全無交集,摸不準你的喜好,是故叫你來問問。”

“分內之事罷了,王爺賞什麼都是天大的恩典。”梁執生恭謹地笑,立馬下跪領賞,“多謝王爺賞賜。”

顧長思越過梁執生望向霍塵,霍塵仿佛心有靈犀似的,也抬起臉來,衝顧長思露出個笑。

顧長思倏然收回了目光:“祈安,封白銀百兩,送到梁捕頭府上。之後審問張覺晰,摸出走私密地的相關事宜,還要梁捕頭多多幫忙。”

“卑職定當儘心竭力,萬死不辭。”

“嗯,那今夜先這樣,辛苦梁捕頭善後。”顧長思路過霍塵的時候微微停了停,“……也賞霍捕快五十兩白銀吧,不必謝恩了。”

說完,他就帶著祈安揚長而去,霍塵回頭,隻能看見他帶著祈安的背影在夜空下漸漸遠去,連個回眸都沒賞給他。

他師父倒是賞了他後腦勺上的一巴掌:“看什麼呢?說話就說話,你站的離王爺那麼近,不要命了?”

霍塵捂著被削過的後腦勺,討好道:“師父,你可從來沒跟我講過,定北王生的這樣一副好相貌。”

“我跟你講這個做什麼?”梁執生不知為何有些底氣不足,“……方才王爺都問你什麼了?”

“就問了問我多大了,哪裡人。隨口聊聊而已,您放心,沒給您惹禍的。”

梁執生不依不饒:“你怎麼說的?”

“還能怎麼說,實話實說唄,我又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身世。”霍塵有些奇怪,“師父你怎麼了?”

“無事。”梁執生看上去並不像“無事”的模樣,兩人雙雙站起來,霍塵就要去幫忙收拾殘局。

梁執生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那力道之大都有些讓他發疼。

“霍塵,”他鄭重其事地叫他名字,“既然定北王已經看到你了,日後,他若找你辦差,仔仔細細給他辦,萬萬彆害了他,知不知道?”

“知道。”霍塵拇指劃過唇邊,“我和他又無冤無仇的,害他做什麼?再者而言,他長得那麼好看。”

“好看好看,你眼睛裡除了這兩個字以外還有沒有彆的想法了?”

霍塵仔仔細細地想了下:“……腰細算嗎?”

回答他的是梁執生一句氣沉丹田的“滾”。

那邊廂,夜已深沉,顧長思坐著祈安早就備好的軟轎,晃晃悠悠地往王府趕。

他本來是有些困了的,但眼下睡意全無,二指抵在額角,微涼的指尖帶起一陣一陣的清醒。

“祈安。”

“王爺。”祈安小小地掀開轎簾,“不休息嗎?”

“今天霍塵送香囊進來,你在外麵守著的時候知不知道?”

“知道的。”祈安湊近了些,“其實張覺晰府上確實很嚴,小的帶著梁捕頭他們在外麵轉了好幾圈,一直找不到由頭進去。實在沒辦法,梁捕頭擔心接應不上您會節外生枝,就本想著要打進去,這個時候霍捕快站出來,說他有個辦法。”

霍塵以送香囊的名義進了側門,他在嘉定城裡算是個生麵孔,但長得白皙英俊,一張臉討了不少便宜,加上他嘴甜會說話,兩句話就差人進去說香囊的事了。

張覺晰的小廝一臉菜色來取香囊,無端挨了一晚上罵自然不會注意他,而那兩個門口守衛也隻顧著笑那青公子“事務繁忙”,結果哈哈兩聲沒笑完就遭了報應,霍塵此人嘴甜手也黑,直接兩下撂倒。

這種守衛,一旦撕開了口子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他們也安靜地埋伏進了張府。

顧長思眼裡說不清是什麼:“如此,我賞他還賞少了。”

“王爺這話怎麼說的……”

“祈安。”顧長思的語氣忽然低落下來,那雙眼睛裡銳利褪去後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疲憊與茫然,“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