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漢字落在不同人耳中,效果迥然相反。
幾步之隔的某人心中一頓,仍執拗地不肯看向門外。
副院長一聽她這麼說,倒是瞬間鬆了口氣,“還是鬱主任心細,想得周到,兒科最近確實多了不少患者,說不定就是他們跑來胡鬨的。”
說完,給跟在鬱金身後的學生拋去眼色,“小阮,你去把那些貼紙...”
“不用。”
已經落座的鬱金再次發話,將將挺起腰杆的副院長又忙不迭地跟過來。
“等她自己來處理。”
他想了幾秒才聽懂,鬱金說的,是那個還不知道有沒有出生的小孩。
雖不知她此舉的目的,還是接著吹捧道:“你們瞧瞧,鬱老師多心疼學生啊,你們如果能被選中,那以後就能像阮茵師姐這樣受關照了。”
已在鬱金手勢中歸座的幾人,為稍緩的氣氛暗自慶幸,連連稱是。
唯有,一言不發的夏霄緊攥著口袋裡的兩張搞怪貼紙。
冷眼盯著闊彆近八年的女人給身後人指座:“小阮,你先坐吧。”
發話者所指的位置,就在夏霄身旁。
眼神,卻從始至終都未曾施舍到同方向。
幾分鐘後,副院長接了通電話,又重複了一次剛才的流程,去大廳接來許主任。
十分鐘內,會議室裡又多了四個人,暖風卻沒有智能調節的功能,漸高的溫度刺破製服私服,徑直烘炙著夏霄的心臟。
適中的暖意早已過界,衍化為熱烈的灼痛。氣體不比實物懂規則,一鑽進她心間,就肆無忌憚地橫衝直撞,偏要把所有往事都掀得四處散落才算滿意。
耳邊的人聲已經停了一小會兒,身旁的林臻輕推她的手臂,“夏醫生,到你了。”
今天的短會是雙選原則,學生意向會占最終決定的百分之三十。
“夏霄...嗯,學曆和臨床經驗都還不錯,有過中醫學習經曆嗎?”
簡單的自我介紹後,同為西醫的許主任拿著她的簡曆隨口問道。
沒有等來及時的回應,他才意識到自己是問習慣了,都忘了夏霄之前不在國內,不可能有機會學過中醫。
“是我糊塗了,你這個背景跟著我很合適,怎麼樣,有什麼想法嗎?”
他笑著補充了一句,隨和地又問道,對已知的答案沒什麼擔心。
像這種完整接受過西醫臨床體係培養的學生,定然是對中醫一無所知,毫無疑問會選他這邊。
“學過一點。”
反應了幾秒,許醫生才想起她是在回答上一個問題。
“是嗎?看來在哪兒都能遇到華人啊。”他乾笑了兩聲,隨意應和著,暗笑小姑娘太實誠,什麼都敢說。
在那種地方能遇到什麼常住的專業中醫,說不定就是在哪個機場的一麵之緣。
“師從哪位老師?”
不料,身旁的鬱金倒較起真來。
他剛巧翻完了最後一頁簡曆,也禮貌性地等鬱金所看之人回應。
學醫多年,夏霄很早之前就明了眼神是毫無溫度的東西,絕不可與不儘暖風的力量相比擬。
但同時,她依然記得清晰,這也是最不受控製、無法被藏匿的東西。
所有能或不能被文字完美表述的感情,都可以通過它毫無遮攔地顯露。
目光的著陸地並不陌生,她曾在那雙瞳眸中窺到過無數能激起情緒變動的內容。
可惜,
“太久了,我不大記得。”
誠然,與它同樣無情的,也還可以是淡漠的語氣。
眾人隻當是她暖場的玩笑,除去發問者,誰也不會再多想一點。
短會的進程很快因許主任臨時增加的手術而被打斷,好在多數內容已經聊完,兩位老師還要再商量,最終結果將會在明天公布。
會議結束時已近下班時間,他們幾個學生暫時還沒有工作任務,時間一到就可以自由活動了。
大段的空餘時間放在多數時候的含金量都極高,尤其對於他們這些即將上崗的預備役而言,更像是假期開學前最後的狂歡日。
然而,若將其歸於等待,就會變得冗長多餘。
在車裡坐了近兩個小時,夏霄的耐心已瀕臨警戒線,又等了幾分鐘,才終於看見倒車鏡裡熟悉的車牌號由遠及近。
她慢悠悠地啟動車子,在女人轉彎進小區的那刻,踩下油門擋在她車前。
急刹車在寧謐的冬夜分外刺耳,不等衝出來的幾個保安趕到表達關切,鬱金放下車窗,朝著與車牌僅差幾厘米的那輛車甩出兩個字:“十秒。”
趕到的幾人沒聽到那句話,愣在原地麵麵相覷,很快,擋在鬱金車前的車子向後退了一點,緊接著,那位女車主不情不願地熄火下車,坐到了她身旁的副駕駛位。
幾秒後,車子駛入了小區。
車內,已經到達彆墅前的鬱金解開安全帶,開車門前放慢了半拍,淡漠道:
“你超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