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霄對自己的認識一向比較清晰,她才當不了什麼勇士。
最多,隻能間歇性做一些給冰山貼幾張暖寶寶的好人好事。
“你明天不是要出診嘛?”她拿出幾個剛才沒讓同事看見的麵包,“彆餓到昏迷還得浪費醫療資源。”
鬱金每周有四天出診,每次的診號都是提前半個月就被掛滿了,有很多沒搶到號的病人都會等到她下班再來加號。
每逢出診日,她很難有時間去食堂。
“你自己留著吧,我的節奏你已經很多年沒感受過了。”
從明天開始,夏霄和袁航就會像阮茵一樣,共同跟著鬱金出診了,換句話說,連水都沒空喝的生活正在十幾個小時後對她翹首以待。
夏霄白了她一眼,把幾個麵包徑直丟到桌上。
有一個不慎落在了正在使用的鍵盤上,趁女人的眼刀還沒甩過來,她忙提起旁事:“昨晚那個武總要把孟女士轉來安頤,我婉拒了他,但估計沒什麼用。”
“你見到他了?”鬱金停下打字的手指。
“嗯,我總感覺他有什麼事...”
感受到女人嚴肅的直視,夏霄又不得已先解釋道:“他什麼都沒對我做,我們隻在醫院裡聊了幾句。”
“不要輕易否定自己的直覺,如果隻是幾句家常,夏醫生還會特意來和我說嗎?”
鬱金盯著屏幕的眼睛轉向她,語氣間滿是下午被天台冷風影響的寒涼。
夏霄又暗罵了一句,怎麼都三十多歲了,還這麼喜歡記仇?
罵了幾句,她又當做沒聽懂這人的陰陽怪氣。
想她還像十幾歲那樣撒嬌道歉?
未免也太天真了。
“他們撞了你的車,你就沒發現什麼異樣嗎?”
鬱金聞言無辜地道:“我隻管救人,既沒在保險公司入過股,副業又沒做過修車工,能發現什麼?”
被氣到失語的夏霄欲要反駁,又被她攔了回去,“和這個男人的事你就不要再參與了,他的情況我會再去調查。”
“憑什麼?!”
本在沙發上坐著的夏霄逼近辦公桌,明明是她發現的問題,怎麼又被鬱金一句話就決定了結果。
“你和阮茵從明天開始,多去ICU觀測小夢的情況,手術雖然能救命,但她的心病如果治不好,以後恐怕又是新的隱患。”
小夢所患的這種先天性疾病就算成功做完手術,也無法保證一生都不會複發,下午在ICU,鬱金機敏地覺察出她定是有很多不願告人的秘密。
而這些心事,很可能是她最近這段時間頻繁發病的原因之一。
人們總說西醫治標中醫治本,她行醫多年,不敢承諾此話的真實度有多高,但也明白心病若治不好,再多苦口良藥都是白費。
“她不和我說怎麼辦?”夏霄倚在辦公桌上,回想著小夢的資料。
這個年齡段正是隻願和同齡人交心的年紀,像夏霄她們應當都會被統一打成老古板,今天聽心內科的醫生說,她在學校好像也沒什麼朋友,這種心病自然沒那麼好治。
“你十年前不也走相似的路線嗎?總能想到一些共同話題吧?”
被對著女人的夏霄忍著火氣轉身笑問道:“鬱醫生不妨講講看,怎麼相似啊?”
“不理人,對誰都冷著臉...”女人繼續打字,對手撐在她桌上越湊越近的易.燃易.爆物品視若無睹。
“哦,你還比她多一點,很愛哭...”
“鬱金!”
難得叫了全名,夏霄也跟著對麵人一愣。
她反應之所以這麼大不是因為被揭短,而是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一哭就停不下來的時候了。
更準確的時間點,是離開彆墅之後。
人生總有太多不能推敲的玄妙,鬱金用醫術沒能改變的習慣,卻被幾萬公裡的距離輕鬆治愈。
但再被這人提起,竟還有一種講不清道理的心慌。
很像她第一次在副校長辦公室看到鬱金時的那刻。
是誰說人的大腦會自動消除痛苦記憶,時隔再久,她都記得那天被女人擋在彆墅樓梯的絕望。
儘管至今她都沒有想通,那天在副校長辦公室裡,看到被她欺騙成績排名的鬱金後,第一反應為什麼是轉身就往學校門口跑。
要知道,以前就算她媽一周之內被請到學校三次,她都沒有如此異常的舉動,怎麼會對隻見過一次麵的女人產生這麼極端的條件反射。
但第六感這種東西,可能就是專門為這種時候生產的。
她以人生最快的速度跑下樓,在鬱金和副校長他們反應過來之前,成功混入一群初中生當中逃出學校。
而後流落街頭。
跑出兩條街她才意識到,自己甚至連書包都還在教室,更不要講當時還得依賴的紙幣。
彼時天色已晚,她在街上凍了近兩個小時,終於能說服自己回彆墅。
憑什麼不回?
她還用生活費交著水電費呢,雖然這房子現在歸鬱金所有,但她也算是老住戶了,多住一晚也不過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