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一條少有人途經的小路。
馬路上的車流到了漸少的時段,不遠處路口一輛疾馳的轎車晚幾秒看到紅燈,一聲急刹車,夏霄推開了與她無間的女人。
熟悉的,一切都是熟悉的。
和十八歲時所經曆過的各種感受都一樣。
甚至那間臥室裡的很多場景都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麵紅害羞被不多的理智壓製,空調熱氣早已冗餘。
但,也略有不同。
那時每次不自量力主動吻過女人後,她整個人幾乎都是極度缺氧的狀態,隻能虛弱地搭在對方懷裡,僅有屈指可數的幾次,會讓鬱金雙眉一緊。
卻也會讓自己更痛。
不過,已過去八年,她如今的體力不僅能夠適應安頤的節奏,還能打破女人的節奏,奪回主動權。
中場休息。
鬱金嘴角微抬,待氧氣充滿肺腔,抵在女孩腦後的手掌正欲施力,卻聽:“我們是什麼關係啊鬱醫生?”
你在用什麼身份進入自以為是的懲罰?
夏霄自覺早已酒醒,可微紅的雙頰和附著酒精餘味的氣息仍無法掩飾。
忽亮忽暗的眸光在光線並不充裕的車廂裡,反而更容易被窺到藏進最深處的狡黠。
問題講完,夏霄嘴角的弧度漸升。
單薄的酒氣撲在幾乎沒有距離的鬱金麵前,為她製造出一些特有的眩暈感。
“你希望,是什麼關係?”輕微酒精染過的語氣淡極了,甚至像才嘗過甜味後緊接著喝過的白開水,不僅無趣,還有最被夏霄所記恨的淡淡苦味。
捏著下頜骨的兩指已不再施力,輕飄飄地停在皮層,細微的挪移惹得她笑得更盛:“鬱醫生對下屬這麼寬容嗎?什麼決定都由她自己做?領導架子不早早擺好,以後還怎麼服眾?”
並未離開的兩根手指略加了一些力度,隨即,又隨主人的輕笑放棄這處的體溫。
有些事,慢一點才更有趣。
“夏醫生認為,除了你,還有哪個下屬對我有意見?”
夏霄腹誹了幾句,轉回到原本的姿勢,動了動僵直的脖頸。
又聽那人補了一句:“決定這種事,誰都得自己承擔後果。”
雖是兩人,但鬱金這話好像隻是在自言自語。
不過這種領悟夏霄倒是很認同,早在九年前,她們好像就一同體會過了。
——
收留陌生女高中生和賴在陌生女人家中不走這兩件事,本質上來說,都一樣無藥可救。
彼時的夏霄太過年少,根本不知道為一個人改變自己的底線其實很可能是在為愛情作序。
當她多年後意識到這一點,已經太遲。
自己年少無知犯下這種錯尚且有情可原,比她年長六歲的鬱某人會成為共犯,就找不到什麼可原諒的理由了。
夏霄反省過很多次當初種種,到最後還是將一切歸於四個字:咎由自取。
她和她都是如此。
期末成績風波結束後的第三天,準備回家過年的鬱金又一次被叫去了學校。
原因比上一次疑似作弊更離譜:夏霄在放假期間獨自跟蹤同年級一位男同學,對方在躲避過程中不慎被車撞倒,現在家長鬨到了學校。
“小鬱醫生,您是知道的,我們學校堅決禁止早戀,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這個年齡的孩子,隻要不算太過分,有些事裝看不見也不是不行,但鬨出這麼大的動靜,我今天如果不做點什麼,實在沒法兒交代。”
副校長好不容易才從會議室脫身,急匆匆地跑到校門口來接鬱金,不斷加快語速和她說明情況。
“這個男生的家庭情況很不錯,不僅他本人是溫文爾雅的優等生,父母也都很講道理,他們今天也不是來鬨事,隻是想讓我們給一個說法。”
鬱金的腳步並未停歇,但整個人的意識十分不清晰。
她這是在做什麼?
家教還需要負責處理早戀這種事嗎?
“他們想要多少賠償?”
今天還有一位需要接診的病人,她現在隻想快點花錢了事,再回那棟彆墅和裝模作樣背文言文的小孩儘量平和地談一談。
來學校之前,她又一次算過了,再撐十天就能甩開所有的麻煩,至於計劃之外的夏霄...她會再幫她請一位負責的家教。
有一瞬,她浮出過一個念頭:若不是因為那些無解的問題,可能,她也不想這麼早離開。
“他們...不想要錢...”副校長不敢多看鬱金陰沉的麵色,每說一句,他都感覺已經得到緩解的頭痛再一次加重。
“那想要什麼?”
巨大的壓力下,副校長抓緊時間暗自為自己祈福了幾句,才苦笑道:“想要夏霄同學...退學...”
意料之外的嚴重程度令鬱金雙眉一緊,副校長隻能繼續:“他們隻是怕自己家孩子開學後會遭到報複。”
“她不是那種人。”鬱金聞言否認道,準備去會議室和對方家長說明。
副校長見狀連忙攔道:“鬱醫生,不瞞你說,這個男生的家長在教育局工作,所以...我還是建議冷處理這件事,我可以幫夏霄聯係轉學的事,現在正逢寒假,不會讓同學們起疑心的...”
“抱歉賈校長,這件事我還沒有聽她本人說明,所以不可能替她接受這種無理的安排。麻煩您通知一下那位男生的家長,見麵時間暫時退後,醫藥費我會承擔,也請他們在這段時間內保持理智,不要做一些衝動的決定。”
就快走到會議室時,鬱金正色道。
等副校長反應過來,隻剩消失在校門口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