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婚家庭
藍色天空清澈而遼遠,乾淨得很難相信這是在四九城。
六十年後擁擠的高樓大廈和被分割的塊狀天幕在記憶中浮現,二者在瞳孔中相疊。
六十年啊!半個世紀的跨越到底是真是夢?
縱然後背還火辣辣的,姚躍還是覺得神誌像漂浮在半空一樣,沒著沒落。
“痛不痛?”
突如其來的詢問打斷了姚躍的神遊,她眨眨眼,才回神自己現在正在車後座,被梁紅橋騎車帶著走,剛才那句話,正是她問的。
小孩子總是沒辦法反抗大人的,家務事外人也沒辦法乾預太深,曆大姐縱然是心疼,可冷敷擦藥之後,還是隻能由著梁紅橋帶她一塊兒離開。
至於親哥姚飛,一直也沒回來。
姚躍現在還神思不屬,對於六三年的四九城更是不辨東南西北,隻能先跟著走。
梁紅橋沒聽到回答,加大音量,沒好氣地又問了一回。
自然是痛的。
剛才被巴掌扇了十幾下,氣怒之下,梁紅橋根本沒想著留手,她一個小孩子,挨打能不痛嗎?
她沒哭沒叫,不是因為沒感覺,而是沒有心疼自己的人。
上輩子的姚躍就有這個毛病,隻會在至親知心的人麵前,才會放下心防,表現任性和軟弱。
這輩子也是這麼個性子,倔得很,絕不輕易示弱。
姚躍和梁紅橋這對母女,並不親近。
甚至可以說,並不熟悉。
姚躍滿月後沒多久就被送到了外婆家,跟舅舅家的小表哥一塊兒被外公外婆照顧長大。
直到一個月前,舅媽又生了一個兒子,外婆得伺候月子,三個孩子實在照顧不過來,沒辦法才讓梁紅橋把她帶了回去。
從小到大,這對母女真正相處的時間不夠三個月,著實不夠親密。
現在,聽著梁紅橋貌似求和的問話,姚躍一時不知道怎麼應對。
沒得到回答的梁紅橋一股氣又頂了上來,她這人天生暴脾氣,不擅長忍耐,反複按捺,才勉強不發火,改用語重心長的語氣說教。
“姚躍,你不是四六不懂的小娃兒,半大的孩子了,該懂的都懂。你想回槐樹胡同住,可想過沒有,你哥19了,轉頭就結婚生娃,他能容得下你,你嫂子能容得下你不?”
“再說,他一個剛工作的生瓜蛋子,實習工資二十塊五,養他自己都夠嗆,能養活你?”
“小青年單蹦一個沒啥拖累,找對象不難,可要是拖著個才七歲的妹妹,起碼得養十來年,哪個好姑娘願意嫁?你這不是把你哥給害了嗎?”
這道德綁架聽起來真有道理,要是之前的七歲小丫頭,估計真的就被唬住了吧。
姚躍懶得辯駁,隻當是蚊子嗡嗡嗡。
“我知道,你不喜歡待在何家,可這不是大家還不熟悉嗎?你先忍忍,也彆鬨騰,你從小就是個乖孩子,隻要你聽話,他們以後肯定都會喜歡你的。”
“那邊可是家屬大院兒,附近的小學可是四九城最好的學校,等九月份以後,你就能去念書了,那裡可比槐樹胡同這破地方好多了。”
“我是你媽,一心都是為了你打算,還能害你不成?”
順著梁紅橋的話,姚躍也在腦海裡梳理這輩子的記憶。
不同於上輩子的美滿家庭,這輩子,姚躍的家庭情況比較一言難儘。
父親姚強健去年因公犧牲,母親梁紅橋剛剛二婚,她還有一個當兵多年的哥哥,受傷後複原回來,接父親的班在家具廠保衛科工作,姚躍從小是跟著外公外婆長大的,直到一周前母親二婚,才帶著她加入新家庭。
可惜,姚躍在新家適應不良,和繼姐繼兄相處不合,昨晚還推搡起來摔了一跤,也是因為這個契機,才覺醒了前世的記憶。
哎,這孩子,爹沒了娘不愛,外公外婆有心無力,處境堪憂啊!
梁紅橋說了老半天,連聲“嗯”都沒聽見,隻覺得自己跟對牛彈琴似的,還想再說兩句,可已經到了家屬院門口,隻得先閉嘴,臉上掛上笑,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哎呀,梁大夫下班啦!”
“這是醫院食堂的饅頭吧,就是比外頭賣的白亮,肯定是用富強粉做的!”
“夏天還是買著吃方便,廚房太熱了,從食堂買現成的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