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衣 謝九郎贈衣給她。(2 / 2)

羅紈之沒想到送個禮也這樣艱難,可謝九郎不收禮,她的話都沒法繼續說下去。

她今日難得著盛裝,烏鬢如雲,寶樹流蘇掩著盈盈水眸,眨眼間就揩去漫上的淚霧,隻餘萬分委屈,口裡說著認錯之言:“郎君尊貴,是小女思慮不周,這就回去另擇厚禮,再來拜會……”

說罷,她提步就要從謝九郎身邊走過。

謝昀立著未動,垂在身側手臂被她擺動的手輕柔擦過,女郎鬢發上金色的流蘇晃在他餘光裡,一閃即離。

她腳步不停,徑自往前。

“郎君……”侍衛蒼懷剛抬起眼,又倉促低頭。

謝昀的臉微微轉至身後,抬眸一瞥,才得知是什麼令自己的侍衛如此失態。

羅紈之剛剛站著不動,不顯裙上的濕痕,此時走動,腿牽著裙,裙扯著腿,色淺質薄的濕裙沾著她的細腰、圓臀、大腿,幾可算得上隔衣可視。

這女郎與建康裡頭因盛行飄逸美感而把自己餓得瘦骨嶙峋的女郎不一樣,看起來健康許多,至少並不吝嗇該生肉的地方生得飽滿些。

而且,即便長裙如此不堪,她卻還能走得很美,交替的長腿穩穩向前,腰帶上垂落的飛襳猶如貪蜜的長蝶,伴著她的行走翻飛,而她則像花枝搖曳在暖風中,抖擻著嬌嫩的花瓣,散發著馥鬱的香甜。

她剛剛就是這般,一路行來?

雖有些多管閒事,但想到自己應該“溫柔”的做派,謝昀還是開了口:

“羅娘子留步。”

聽見聲音,羅紈之多行了一步才肯停,人未轉過身,先是抬袖飛快往臉上擦了幾下。

這是哭了?

還以為這女郎有舌戰“群雄”的本事,必是鐵腸石心,沒想到也是柔腸易碎。

謝昀偏頭對蒼懷先吩咐:“去拿一件新罩衫給羅娘子。”

“郎君不必費心,無功不受祿,不敢受新衣。”羅紈之低聲回道。

謝昀緩緩走到她身側,輕言道:“女郎贈我以新硯,我還之以新衣,不正好?”

羅紈之一愣,忽然抬眸直視謝九郎。

謝九郎的眼型如飛鳥,前尖尾翹,而且濃睫直梳,不輸女郎,那兩丸墨玉珠凝而不轉,正望著自己,似笑非笑的。

羅紈之心微顫,總感覺他好像能看穿自己的所思所想一樣。

“……那郎君喜歡這份禮嗎?”

女郎水眸盈盈,殷殷期盼。

連唇瓣無知無察地微撅,唇珠紅豔,就像是成熟的紅果,鮮亮而飽滿。

不喜歡就不能收了?

謝昀溫聲:“既是羅娘子好意,我卻之不恭。”

羅紈之也懂得這是禮貌的說辭,倘若再細問下去就不禮貌了。

送禮並不是她的目的,就是再尋一件也未必能真得他歡喜。

羅紈之乖乖將硯台捧起,謝九郎身後自有人上前替他接過禮物。

很快那名叫蒼懷的侍衛帶回來一件新罩衫。

衣為蒼青色,像是初朦的天空,寬袖直垂,穿在身上足以遮掩濕裙,不過也因為太長的緣故,羅紈之連手都伸不出來,頗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謝昀打量她。

這女郎身形勻稱,不顯個矮,可當他的衣罩下去,竟襯得她分外嬌小。

羅紈之卷好過長的寬袖,正要開口。

謝昀已經不慌不忙收回視線,溫和提醒她道:“宴會已開,羅娘子也該回去了。”

羅紈之本還想借機再與他說幾句話,但謝九郎話不錯,她的確離開太久,容易惹人閒話。

蒼懷目送羅紈之走得沒影,才不解開口問:“郎君不是不喜歡這女郎,又送新衣,豈不是給她理由再來糾纏?”

謝昀若無其事:“她若來,你們攔著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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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紈之外披新衣回到宴上。

貴女們口裡不問卻都交頭接耳起來。

她們平日裡見多好物,隻憑眼力就能看出她那件外罩衣的料子罕見,就不知從何處得來。

羅唯珊實在好奇,打發庶妹六娘去問,羅紈之隻透露在周府遇一貴人,見她狼狽,送衣遮掩。

至於貴人名甚,她一概不知。

雖然問不出什麼有用的。

但那些貴女看她的眼神都多了一些考究和慎重。

羅紈之也沒想到,謝九郎一件可以隨手送出的衣都能讓人望而生怯。

或許,他是知道她的難處,故意要贈衣為她撐場。

羅紈之心中一暖。

謝九郎真如傳言中那般,是個心善溫柔的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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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居琴園。

門房傳了物件進內院,侍衛蒼懷詢問檢查過後,才帶了進來。

謝昀正在書案後寫信,稍抬了眼,瞥了眼打開的匣子裡一抹熟悉的顏色,蒼青色。

他隨口問:“她送來了?”

蒼懷臉色微窘,就好像上一回在山上被庾七郎打趣自作多情那樣。

“不是……門房的人說是一名羅家的奴仆送來的,送到就走,沒有片刻停留。”

羅紈之壓根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