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色如春花之柔,心比蒲葦之韌……(2 / 2)

難承君恩 木裡汀瀾 4490 字 9個月前

雖則並不是她的請求,到底還是受了恩惠,那斥責登時便是說不出口。

這時候那沽酒的小販倒也看出幾分意思來,忍不住戲笑道:“哎喲,諸位在這兒唱京戲哪!”

他成年走街串巷地賣酒,嗓門又大又亮,這麼一嗓子,那半條街上的人都回頭朝此處看過來。

蘇懷月一張臉登時是漲得通紅,忍不住對那馬車罵道:

“你這人也忒不講理了!蠻橫!霸道!”

憑什麼他想質問她的時候,就可以那樣不分青紅皂白地欺負她?

而現在表露出來這麼一絲傲慢的歉意,又可以這樣不顧她意願地強加給她?

而況且,不僅是不講理,簡直是可惡的狡猾!

他安安穩穩坐在車廂裡,好整以暇,倒教她在這眾人的注視下進退兩難顧。

可不管她說什麼,那車廂始終是寂無人聲,仿佛任憑她撒氣似的。

也教蘇懷月生出一種錯覺,好像這車廂裡根本就沒有人,憑她一個在這兒唱獨角戲。

在滿街行人或是促狹,或是好奇的表情中,蘇懷月終於僵持不下,氣衝衝一把接過那小匣子,隨後頭也不回地往府裡行去了。

關上府門的那一刻,她到底有些餘怒未消,忍不住朝馬車看過去。

那車簾子不知何時已撩起了一角,覺察到她看過來的目光,那簾子又若無其事地擱下了。

等宋白硯告了假回來的時候,蘇懷月和青竹已經領著丫鬟婆子掃好了一個空房間,替他在分門彆類整理書冊了。

他訝然:“你們,你們搬東西搬得這麼快的?”

他看一眼柔軟纖細的蘇懷月,再看一眼細胳膊細腿的青竹,又環視一遭,也不過都是些普普通通的丫鬟婆子,實在是難以置信。

青竹緊抿著唇沒說話,偷看一眼蘇懷月,帶著意猶未儘的八卦笑意。

蘇懷月狠狠瞪他一眼,張口道:“都是青竹一個人搬進來的。”

宋白硯再看向青竹的時候,眼神中不免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敬意:“青竹,沒料到你竟如此深藏不露。那往後府裡買米挑水,你一個人想來便能輕輕鬆鬆…”

青竹聞言大驚,忙道:“彆彆彆,先生,你可彆千萬聽了蘇娘子胡說!”

臉都急得皺成了一團:“我,我這樣…”

他抖了抖自己兩隻細手,“這樣怎麼一個人去擔米擔水嘛,老師,你可饒了我罷!蘇娘子,你快替我說句話啊。”

蘇懷月“咯咯”地笑起來,麵龐在夏日白光中宛如喧妍明麗的花,終於道:“先生,我方才開玩笑的。青竹這麼瘦,哪能搬得動,莫給他壓得長不高個子了。”

青竹亦迭聲附和:“是是是,老師,我還在長個子呢!”

他跳了兩跳,示意自己還有長高的空間。大約是過於急切,隻把頭上小帽跳得直跌出去。他忙伸手再去接,一個站立不穩,又險些撲倒在地。

一連串動作,倒比那唱京戲的更加精彩。

笑聲在這小書房裡響起來,宋白硯也忍不住搖了搖頭。

雖然蘇懷月最後也未說究竟是誰搬進來的,但看著窗外團團的夏輝,聽著耳畔銀鈴般的朗笑,笑聲裡開懷肆意的少女麵龐。

宋白硯嘴角也漸而浮起淡淡微笑,將此事擱在後頭去了。

過了午,師生二人便在這新落就的小書房裡讀書。

清風從門外直吹進來,宛如撲麵而來洶湧的夏日綠濤。屋子裡寂靜無聲,隻有翻動書頁的輕微“窸窣”聲。院子裡新栽下了一株含笑,葉片綠油油地泛著瓦亮的光。

宋白硯朝外一望,恍惚間倒生出些還在山中之感。

但,到底是不一樣的。

宋白硯一抬頭,便能瞧見蘇懷月微微蹙眉的認真神色。

這讓他回想起來到京城那些下值後的黃昏。

蘇懷月坐在他對麵,修長白皙的手指握住紙筆,微蹙著眉在紙上謄抄,偶爾咬著筆抬頭問他:“先生,此言何解?”

他常年避世山中,早已習慣獨自一人掌燈讀書。

來到京城後,他覺得諸多不適,卻不曾想在最重要的“讀書”一事之上,他竟覺得如今這樣好像也很不錯。

不過…

宋白硯手指捏起,“噠”一聲,在蘇懷月額上輕輕彈了一下。

蘇懷月猛抬起頭,是宋白硯略顯無奈的神情:“阿月,你在走神。”

蘇懷月摸了摸鼻子:“先生,對不起。”

宋白硯放下了書:“瞧你心神不屬的模樣,難道是在為進秘書省緊張?”

蘇懷月不好意思笑了一聲:“有一點點。”

宋白硯安慰道:“你放心,此事既然是陛下親允,就不會有人為難你。不過向來並無女子為官的先例,因此隻讓你以校書身份在老師身側打下手。”

蘇懷月道:“這麼說,先生就是我的上峰了。那我就不緊張了。”

宋白硯失笑:“那也不見得。何況先生也是很嚴格的,像你今日這般走神,那可斷斷不行。”

蘇懷月抿著唇,卻覺得書上的字愈看愈看不下去。

猶豫了半晌,忍不住問道:“先生,你同天子熟不熟悉呀?”

宋白硯道:“君臣之誼,怎麼了?”

蘇懷月問道:“天子他,是不是有個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