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自覺皺緊眉頭,心頭隱隱不安。
似乎又有什麼東西在控製著她,一如之前使她墜湖的那股力量。
“安寧。”見孫女欲言又止,慕老夫人輕轉手中佛珠,不疾不徐道:“那孩子雖在鄉間長大,但總歸是我們侯府姑娘,這兩日我瞧著也是個有禮數的。”
慕安寧壓下心頭異樣,附和點頭。
慕宛兒舉止進退得體,性子活潑,不拘小節,顯然被教養得極好。
她不禁心想,若是沒有發生那天意弄人之事,自己是否也會同她一般快樂自在?
慕老夫人話鋒一轉,慈愛的眸光變得淩厲:“但你萬萬不該起了歪心思,構陷於她。”
慕安寧心頭一震,杏眼微微收縮。
祖母這是何意?
“你是我一手帶大的,祖母又豈能不知你心中不甘。”慕老夫人輕歎一口氣,“祖母是過來人,這些宅院手段早已見得太多。”
“此番祖母替你壓下了此事,就當你隻是失足落水,以免貽人口實,壞了侯府名聲。”
“就是有點委屈了那孩子。”
慕老夫人的話直刺慕安寧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她心間瞬時湧起無法言喻的苦澀,朱唇微動,卻仍無法發出任何辯解之詞。
她與慕宛兒無冤無仇,何故要已自身性命為賭,去誣陷她?
見孫女沉默不語,慕老夫人轉而道:“我知你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我本想等你養父母回京再議。但事態發展至此,祖母便同你說清事情原委。”
慕安寧鴉睫顫了顫,輕輕點了點頭。
她確實想知道,命運究竟為何對她如此捉弄,喚了十五年的父母竟與她沒有絲毫血緣關係。
慕老夫人拉著她坐下:“當年,你養父母在鄉下宅子避暑。不巧的是,你母親意外動了胎氣,隻得匆忙尋了當地穩婆接生。”
“因早產,那孩子出生時便沒了呼吸。那婆子因恐懼貴人遷怒,便買通當日替你生母接生的穩婆,將你們二人互換。”
“不料,調換完後,那孩子竟奇跡般地恢複了生命跡象。兩位穩婆隻得守口如瓶,直到那替你生母接生的穩婆臨終前,因心有所愧,才將你們二人身世全數告知於你親生父母。”
慕安寧喉間的束縛在不知不覺間消失,她顫聲開口:“那他們現在如何了?”
“唉...”慕老夫人搖了搖頭,惋惜道:“據那孩子所言,他們二人已相繼去世。臨終之際,他們擔心她無所依靠,這才告知了她真相。”
慕安寧臉上血色登時退了個一乾二淨。
雖說她這兩日已猜出半分,但聽見祖母親口所言,內心又怎能毫無波瀾?
委屈與苦澀在一瞬之間湧上心頭,一滴淚水如晶瑩的碧玉一般,滑落臉頰。
慕宛兒已尋得親生父母,而她呢?
真是天意弄人,他們竟已是天人永隔了。
她神情恍惚,最後甚至記不清自己是如何離開靜心院的。
*
慕安寧眼眶微紅地兀自走著,不自覺到了宛泠軒。
她來回思量半晌,最終還是輕輕敲響房門。
門很快被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與養父母容貌各有五分相似的小巧臉龐。
細瞧著,她眉間透著的溫潤恬靜簡直與養母如出一轍,而那薄厚適中的唇又與養父幾乎一致。
慕安寧心頭難掩一絲痛楚,難怪從前周圍的人便質疑她豔麗容貌,與爹娘沒有半分相似之處。
現在想來,她的容顏應當是與生身父母相近。
慕宛兒見到來人雙眸一亮,卻略感疑慮:“姐姐?”
慕安寧回過神來,啞聲致歉:“對不住。”她真誠道:“是我害得你禁足,委屈了你。”
雖說祖母誤會她了,但慕宛兒終究是無辜的。
慕宛兒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哎呀,原來是這事。”她定定看向自責的少女:“我知道姐姐不是有意的,況且我這幾日走了不少路,正巧能好好歇會。”
少女比她矮了半個頭,言語間伸了個懶腰,活潑可人的性子與她溫婉的容貌形成鮮明對比。
慕安寧一怔,微垂了眼眸。
未曾想,到頭來竟還是這個被她占了富貴身份的妹妹,願意相信她。
她抬眸,忽道:“不知你可否同我說說...”她抿了抿唇,語氣不自覺有些顫:“我生父生母是怎樣的人?”
慕宛兒欣然點頭,臉上泛起明媚的笑容:“他們很好,總是讓我做自己喜歡的事。”她頓了頓,似是想起了什麼,又道:“他們臨終前對我說,他們很想見見你。如今見到姐姐出落得如此大方,相信他們在天之靈也會欣慰的。”
慕安寧越聽越壓抑不住心中翻湧的情緒,淚如珍珠斷了線般地無聲落下。
慕宛兒有些手足無措,急忙替她擦拭眼淚:“姐姐,你彆哭啊!”
慕安寧堪堪扯出一抹苦笑:“如此我便安心了,你且好好歇著。”
她略感羞怯,掩麵轉身告辭。
她也不明白,自己今日為何突然變得如此多愁善感,從小到大她從未流過如此多的淚,
【穿書半天終於見到我女了啊啊啊!】
【我的小可憐啊,這次我一定幫你遠離狗男人,擺脫狗作者操控!】
慕安寧身形一僵,泛紅的眼眶還垂著幾滴淚水,又轉過身來:“宛兒,你說什麼?”
穿書?狗作者?淨是些她沒聽過的東西。
但慕宛兒睜大水汪汪的鹿眼,滿麵無辜:“姐姐,我什麼都沒說。”
慕安寧沒有懷疑,隻當自己出現幻覺,然而,就在此時,那道聲音再次響起——
【嗚嗚嗚,我女因為傷心過度都出現幻聽了!】
慕安寧:!
此處隻有她們兩人,但麵前的少女分明就沒有張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