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玉音在心裡小聲地說,要是一切沒有變,算起來他是她姐夫,當然是他妹妹……
她臉上不知怎麼燥得慌,低著頭不說話,他看她這幅樣子,不知想到什麼,嘴角的弧度下去,眼裡也沒了玩笑神色。
二人默默地沿著大路走了下去,問了一兩個路人,入了村子,沿著小河,沒多久就看到有一間較為富裕但冷清的房屋。
這時候大約是申時,鄉下習慣吃飯早,睡得晚,有活乾的人這時候吃了飯,傍晚繼續乾活。
他們一路過來,看道路兩側門戶大開,從集市大街回來的人不少,可知民風不錯,不至於有過多作奸犯科的人,但一看萬掌櫃家,許是忌諱,前後鄰居都搬了出去,遠處瞧都隻有她這兒一縷炊煙。
“我去問吧。”
顧景楨一個男子總是不便,陸玉音同情萬寡婦,不想讓她受官威驚嚇,主動上前叩門。
他站得稍微遠了一些停下腳步,明白她的心思。
“吱呀——”
很快,門打開一條縫,萬寡婦見來的是個陌生女子,遠處還有個男人站著,立刻有些警惕。
陸玉音透過門縫看到那邊的人身材中等偏瘦,臉色有些發黃,她聲音親和問道:
“萬氏?李捕頭有公乾,要再查案子,我替他來問你一些問題。”
萬寡婦看清來的是個嬌滴滴小姐,遠處巷子男人身影看不清,但看這兩人通身氣派不像惡人,提及的李捕頭是本地熟悉之人,她也就沒那麼警惕,把門拉得更開一些。
萬寡婦匆匆係好白色孝服褂子,手指在裙邊擦了擦,扶扶鬢邊的白花,“你問吧。”
這樣一來,陸玉音看清這萬寡婦雖然神色有些憔悴,但五官眉眼有些姿色,既是富商萬安掌櫃的媳婦,應當也不會是個無鹽婦人。
陸玉音把之前聽到的卷宗上內容都問了一遍,穿插了些細枝末節,萬寡婦一一有所回答,可知卷狀寫得不假。
陸玉音再往深處鑽,問“你可對當晚的房客們有印象?”“覺得哪個最有可能?”“村子可有人與你們家結仇?”
這樣的問題她就回答不出,一是因為萬家開客棧廣結人緣,少有結怨,二是萬寡婦當晚依照平常習慣,送泔水到城郊去,再給郊區家裡的菜田施肥澆水午夜過後剛好趕車回到客棧。客棧後院馬棚邊有一間小屋,有時候滿客了,掌櫃便會在此守夜休息,萬寡婦當晚累極了就到這屋子倒頭就睡,這一點有打更的作證聽見她歸來熄燈的動靜,等到第二天是客人叫夥計才發現三條人命橫屍在櫃台後的樓梯間,她確實不在場,不曉得更多的信息。
支吾回答了一連串問題,萬寡婦的臉色漸漸變得不耐煩。
陸玉音看著她的眼睛,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你覺得誰會是凶手?”
萬寡婦瞬間激動道:“你什麼意思?凶手不是抓到了嗎?你還要往我心口戳刀子?”
“對不住,請節哀,我沒那意思……”陸玉音急忙擺手,“多有冒犯……”
“砰——”
門被大力關上。
陸玉音有些無措後退,轉身走到顧景楨身旁,喃喃道:“她好像有點不對勁……”
顧景楨道:“萬氏不在場的證據可信,既然從這兒問不出,隻好再從彆處入手。”
陸玉音回想起萬寡婦匆匆出來披衣的場景,做飯難免會弄臟衣服,但頭上那朵白花,居然也是匆忙才帶上,亡夫歸天不到一月,這好似有些不太合規矩。
到了萬安客棧,周圍插牌子擋了起來,不過不用提示,已經沒人願意到這兒來,這間坐落在街角的客棧規模不小,兩層,二三十間房,周圍不遠還有麵館茶鋪,因為發生了命案,他們路過時候看到附近店鋪裡麵空無一人,夥計閒得擦窗戶。
“大人,請。”
血腥味早就被衝淡,開門進去,早在此等待的李捕頭接連開了幾扇窗,灰塵夾雜其他氣息迎麵撲來,陸玉音心理作祟,感覺還是能聞到奇怪的味道。
她小跑跟近了顧景楨,本來跟他總是相隔幾丈並行,現在也不顧,生怕踩到什麼,碰到什麼,亦步亦趨跟著他跨過門檻。
大堂容納七八張桌子,牆上掛的紅色綢布落了薄薄一層灰,櫃台在正中間偏右後方,旁邊就是樓梯,夥計要在樓梯下仰頭問上麵需求,還有櫃台邊上需要擺放些雜物,所以樓梯下空間頗大,導致深夜裡十來個房客入睡了,三人屍體被拖至樓梯間,到清晨才有人發現異常。
陸玉音跟著顧景楨到櫃台前,她身體不靠近,傾斜稍微瞥了一眼,隻看清滿地暗紅乾涸血跡就撤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