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康時看到桌上的碗,又看到關汀棉布睡衣下略顯單薄的腰肢。
“為什麼沒去公司?”語氣裡帶著質問,好像這一天缺席有多麼十惡不赦一樣。
關汀胃裡有些翻湧,硬撐著笑意說:“今天我請個假吧,身體不太舒服,打算去醫院看看,已經提交了流程。”
關汀本就白皙,這陣子好像更突出了。現在剛剛吐過,眼尾還有一些泛紅,顯得精致而脆弱。
沈康時一頓,語氣莫名就比之前軟和了不少。
“怎麼了?這陣子你好像經常去醫院。”沈康時想起,關汀上班之後幾乎從來沒有請過假,這幾個月抵得上之前好幾年了。
這房子的布置有些熟悉,牆壁上的掛畫是沈康時喜歡的畫家,客廳裡的沙發跟沈康時公寓裡的是一套,當時尺寸不確定,就都訂了回來,沈康時中意的規格留了下來,略小一點的原來是被關汀搬了回來。
牆上的掛曆細致地寫著工作安排,有幾個重要的日子圈了出來,寫著沈康時去複查胃的時間,還用紅筆打了個大大的感歎號。
茶幾上擺著幾本財經雜誌,都是沈康時當封麵人物的那幾期,正巧攤開到他的頁碼,應該被翻看過許多次了。
這房子裡的所有,幾乎都跟沈康時有關。
關大秘書對沈康時的綿密情意,此時終於揭開冰山一角。
沈康時的眉頭莫名舒展開來。
所有人都說關汀愛他,佐證是關汀當秘書事無巨細,工作生活一手包辦,24小時隨叫隨到,上心程度絕無僅有。他們還說關汀愛得卑微,明知沈康時有白月光,也甘願拿著愛的號碼牌。
對外談判拉鋸,對內還能暖床,關鍵還長得好看,腰細腿長,看著很好玩。
深情之餘也不吃醋,幫著安置一眾替身,卑微到骨子裡,很好搞定。
沈康時並不認可,他自己愛著某個人,不想那個人跟任何人沾上關心,便以己度人,覺得所有的深愛都是如此。
隻是上床罷了,他沈康時跟那麼多人睡過,難道就愛著那麼許多人?
沈康時終於有些篤定。
話也溫柔起來:“身體是大事,正好我現在有空,我帶你去醫院?”
關汀動作一頓。
想了想,說:“我不打緊。我得先去趟寵物醫院,留在老爺子家的那幾隻小狗生了病,這幾天在掛水,我給送過去。”
沈康時臉色頓時變了,說:“到底是你生病,還是狗生病。”
關汀心裡默默歎了口氣。
沈康時與沈老爺子之間,永遠橫亙著一些隻有他們爺孫才能知道的東西。關汀夾雜在其間,看似沈老爺子寵愛、沈康時依賴,但也有他才知道的苦處。
若不是不想讓沈康時知道懷孕流產的事情,他怎麼會搬出沈老爺子,故意討沈康時不痛快呢。
關汀說:“徐應那也缺狗糧和玩具,我一並帶回來。”
他眉眼淡淡,語氣也淡淡,駕輕就熟地安排好一切,似乎完全沒有自己的情緒。
沈康時莫名來氣,上前一步抓住關汀的手腕,說:“這些事情用不著你,你自己的事情做完了?電視台今天給我打電話了。”
果然,是為了柳亦久而來。
關汀心裡像有個無底洞,有寒冷的風從深淵裡掀起來,他覺得痛,又覺得有點麻木了。
他垂了垂眉眼,表情莫名黯淡幾分,說:“已經在溝通了,我會……想辦法解決。”
——關汀很想讓自己跟柳亦久訪談麼。
一個念頭跳了出來,沈康時更加攥緊了關汀的手腕,說:“你到底在想什麼?”
關汀沒想什麼,他隻是有點頭暈,在想天花板上的燈光為什麼一閃一閃的。
下一秒,關汀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關汀軟綿綿地倒在沈康時懷裡,失去自身的支撐,隻剩下重力。
明明是個大男人,可沈康時覺得他好輕。
單薄的肌肉下,骨頭硌人得很。
關汀就這麼暈了,沈康時一時之間懵了,連忙抱著人往外跑。
他一邊開車,一邊撥通了方醫生的電話。
“關汀暈倒了,做好準備,我馬上把人送過來。”
·
方醫生也沒有想到,自己早上剛剛給關汀發消息讓他注意身體,中午不到關汀就暈倒了。
還是被沈康時送來的。
沈康時表情慍怒,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問:“他到底怎麼了?”
方醫生第一時間沒有說話。
關汀自然是流產的後遺症。
可作為一個男人,他也能理解關汀為什麼想要保密。沈康時現在的生氣,看不出是關心,還是因為事情脫離掌控。
方醫生想了想,問:“他今天吃早飯了嗎?血糖有點低。”
聽在沈康時耳朵裡,便全是沒按時吃早飯的緣由。
想到餐桌上那碗寡淡的麵條,沈康時心裡放下心來,同時更生氣了,冷冷地哼了一聲,瞥了病床上的關汀一眼。
左右不過幾隻狗,為老爺子辦事這麼賣命嗎。
方醫生在心裡歎了口氣,即便是生病住院了,關汀也得不到半點好臉色,這麼多年的相處,到底能得到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