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大雪紛紛,周暮春背後卻生了細汗,走到洞口隱隱聽到爽朗的笑聲,他的唇角不由得也勾了起來,想入內,卻又想起那日在如也彆苑相見,薑姒望向他眉梢間血滴時的神情。
那樣懼怕。
他不想她再怕他。
周暮春轉了個彎,快速去另一泉眼衝洗掉身上的血腥味,甚至灑了香料掩蓋。
護衛大概也從未聞過如此的香味,噴嚏聲此起彼伏。
周暮春問:“可有其他味道?”
護衛忙著搖頭:“並無。”
誰都想不到統一六國、殺伐果斷的齊天子,為了小小諸侯國的王姬,竟打扮的如此脂粉氣,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他扮作內官數月,隻為博美人一笑。
趙王姬的確美若天仙,可也不值得王上如此伏低做小。
不過他們身為王上護衛,命都是王上的,王上要求他們做什麼他們從命便是,不可多加揣測更不敢妄言。
周暮春故意放大腳步聲,揚聲喊了句:“王姬,奴才回來了。”
原本的笑聲戛然而止,水聲混雜錯亂。
片刻,如月急匆匆的走了出來,身上的曲裾已濕透了大半:“王上,王姬喝多了酒,此刻神誌不清。”
她自知衣衫不整,不該出現在王上麵前,可被王上知曉她沒攔住王姬飲酒,若是怪罪下來……如月身為死士,卻依舊懼怕王上。
哪知王上看都沒看她一眼:“下去。”
如月這才鬆了口氣:“諾。”
泉內隻餘薑姒一人,周暮春擔心突生意外,快步走過去,隻見水蒙蒙的霧氣中,她的肩上隻披了一層輕薄的外衫,此刻已然與泉水融為一體,原本挽起的秀發也鬆垮垮的下墜,臉頰緋紅,長如蝶翼的睫毛上沾染著霧氣。
整個人悠哉的倚在石岩上,拿著酒壺往口中灌酒,酒液順著她的紅唇往下滑落,漸漸流入白皙的脖頸。
再往下看……雖被衣服遮掩,但能看出起伏不定的胸脯。
周暮春眼眶一熱,輕咳了一聲:“王姬,隨奴才上來吧。”
喚了幾聲,薑姒都不帶理會。
周暮春歎了一口氣,蹲在她麵前,溫聲細語哄道:“姒姒,上來。”
卻被迎麵潑了水,溫熱的泉水將他臉上塗抹的脂粉衝走了小半,水滴順著他的睫毛往下落,薑姒像是得了樂趣一般,笑盈盈一次又一次的潑來。
而周暮春不躲不閃,嘴角含笑看著她。
“姒姒……”
聲音寵溺而溫柔。
薑姒哼了一聲,趴在石岩上,嘴裡哼著不知名的歌謠。
她的臉上泛紅,裸/露出來的肌膚也透著淡淡的粉色,周暮春不想再耽擱下去,直接上手奪她手中的酒壺。
薑姒一把將酒壺背在身後,眼眶也含了淚珠:“……壞人,你們就知道欺負我。”
“酒有的是,想何時喝都可以,隻是你在溫泉裡待了太久,我擔心你的身體……”
“你騙我……你們都在騙我……”薑姒抱著酒杯,輕聲啜泣:“你們隻會將我灌醉,再把我推到湖裡淹死……你們都是壞人……娘親……我好想你……娘親……”
這些過往周暮春並未聽她提及,卻知曉的一清二楚。
上一世,自那封詔書下後,趙國的一舉一動皆在他視線之內,他知曉那個可憐無助不受寵的王姬將要代替姐姐入宮,他看著她一路走來受到的磋磨,也知曉她入宮後被人欺淩。
原本他打算設計將此事暴露出來,借此削去趙王的諸侯之位,可等遇到她的時候,這位冒牌王姬已經在他心中開花結果。
他懲治了所有欺辱她的人,包括他自己。
可過往的傷痛已經刻在她的骨子裡,即便再追究也撫平不了那些傷痕。
這一世,自重生後他便命暗衛前去趙國保護她,那些欺辱她的人,自然沒有什麼落得好下場。
他閉了閉眼睛,終究是重生太晚,否則自薑姒出生起,他便將人納入自己羽翼之中,定不會讓她受那些賤人的磋磨。
周暮春聲音沙啞,手掌落在她的頭頂,輕輕的拍了拍:“姒姒的娘親已經被我帶到彆苑,等到都城便可與她相見。”
薑姒聽不到他所言,隻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之中。
周暮春歎了口氣,徑直下水走到她身邊,將她打橫抱起。
泉水溫熱,室內溫度卻不比泉水,將她抱起的瞬間,薑姒渾身打了個寒顫,而後往他懷裡縮了縮。
如此微小的舉動,卻令周暮春紅了眼。
他太想念如此鮮活而主動靠近他的薑姒。
他想與薑姒共白首,他想要與薑姒生兒育女,他想做的太多太多……可現在的他什麼都不能做。
上一世傷她太深,這一世的薑姒又懼怕與他,他隻能借著如今的假身份一步一步打消她心中的恐懼。
如此,才能與她長久。
外室已經點燃炭火讓整個洞穴更熱,已經換過衣衫的如月見到周暮春如此,心下一驚,忙找出柔軟的毯子搭在薑姒身上。
“王上,可要奴婢服侍?”
“去煮些熱湯。”
如月福了福身下去,無意看了一眼,隻見周暮春小心翼翼將薑姒放在腿上,拿著毯子輕輕擦拭她的濕發,一舉一動皆是柔情。
上一世他便知曉,薑姒酒品不好,這才將其頭發擦半乾,人就哼哼唧唧起來。
“熱……你彆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