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月色沉沉,暮春的夜晚也不冷了,可望見那雙寒冰般的眼睛,宋慧娟還是打了個寒顫,“現在還不行,再等等。”
陳庚望到底起開了,半倚著床頭,閉了閉眼,“多久?”
“一個月罷,”宋慧娟實在不想與他說這事,更不想與他再做這事。
聞言,陳庚望轉過頭瞪著那婦人,“太長了。”
宋慧娟微微歎了口氣,隻覺得這以後的日子還難過著呢。
陳庚望見她這模樣,心中已然惱怒,“明兒不許下工。”
“不下工吃啥呢?”宋慧娟說完,側過身子閉上了眼,無奈道,“日後這孩子也得吃糧食呢。”
“我還管不了你們娘倆的糧食?”陳庚望看過去,那婦人仿佛已經陷入了睡夢中。
或許,她說的是事實。
不過,就算是事實,他也能養活他們娘倆!
第二天一早,陳庚望再醒來時,那婦人已經站在窗前編好了辮子,正挽著兩條麻花辮固定。
隨即,那婦人轉身就出了屋,陳庚望就知道自己說的話她是一句也沒當真。
直到吃過飯,陳庚望也沒出去,留到最後轉身進了廚房,驀地留下一句話,“好好待在家裡。”
宋慧娟抬了頭瞧過去,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想的倒是輕巧,要是自己真不乾了這一時還好說,一旦降了那天災,糧食收不回來,難不成去喝西北風嗎?
哨聲響起,宋慧娟拿著小鏟子起了身。
雖說現在是按公分分糧食,可公分不夠隊裡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人餓死,通常是可以拿彆的東西或是布票之類的來抵糧食的。
可宋慧娟並不打算就這麼過日子,能乾還是要乾的,就算要分地自己種也得再等上十來年了。
這樣的時候他說說自己聽了也就罷了,他又能有什麼法子能年年囤糧食呢?
一上午也沒見陳庚望來計分,到點下工,宋慧娟也就回去了。
晌午吃過飯,那人還沒回來,宋慧娟不知道他都忙些什麼,自顧自地收拾起了布料。
直到下午快下了工,陳庚望才匆匆趕來計分。
果然,遠遠的就見那些婦人已經坐在一堆閒話起來,唯獨那婦人一個人坐在樹下,麵朝太陽落下的方向。
陳庚望一一記了分,見婦人們聽了哨聲都紛紛散了,他才背著手走到樹下。
“怎的又來了?”語氣不善,還是拿起筆記上了。
“在家也沒啥事,”宋慧娟拿起鏟子,站起身隨手拍了拍沾上土的褲子。
陳庚望瞥了一眼,那婦人的屁股上沾上了根草,沒被拍掉。
順勢,手中的本子自上而下一把略過,那草就掉了。
宋慧娟感受到什麼動作,驀地扭頭向四周看過去,沒人!
隨即一臉震驚,又透露些許出不可置信看向了旁邊的陳庚望,他倒是一臉鎮定!
竟然在外麵……就……就這麼摸嗎?!
雖然這路上沒什麼人,可是……
陳庚望見她一臉的驚訝,一口老氣憋在了心裡,指指地上的草堆,無奈道,“草。”
宋慧娟順著方向看過去,好不容易斂了心中的胡思亂想,陳庚望已經大步走了。
看著前麵的背影,一如往常,正經,嚴肅。
宋慧娟便搖了搖頭,果真是自己多想了。
宋慧娟趁著月色,打了幾個盤扣,隻等每天的晌午得了空再繼續做。
“明兒不許再去。”
宋慧娟昏昏欲睡時,床的一邊傳來了一句不容置疑的命令。
“不去就掙不了公分,”宋慧娟無奈的說道:“一時半會好說,可離生這孩子還有好幾個月呢。”
她拉了拉被子,繼續歪了腦袋。
陳庚望看了眼不成體統的那婦人,沉聲道:“布料既然買來了,就趕緊做。”
宋慧娟無語,囁喏道:“……晌午做也來的及,又不急這一時半會兒。”
陳庚望見這婦人簡直是冥頑不靈,全是她的道理,哪家的婦人有她這麼多話,自己說一句她就要頂一句。
想到此處,氣悶的陳庚望乾脆掀開被子蒙了頭,她不聽,他自然有辦法讓她聽。
而外側的宋慧娟沒再聽見動靜,便放緩了心神,聽著蟈蟈聲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