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報仇。”月瀆怡目光堅冷,“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很久,月瀆卿放開她,問她,“值得嗎?納蘭魅值得你如此不惜一切嗎?”
“值得。”月瀆怡臉上有種柔情,“隻要是魅哥哥,什麼都值得。”
月瀆卿看著再度沉默很久,問,“你入宮是镹兒的主意嗎?”
“不是,是我自願的,與任何人無關。”月瀆怡搖頭,“镹兒之所以幫我,是我以死相逼,他不得不為,哥你不要為難他。”
“你又是何苦。”月瀆卿幽幽歎了口氣,臉色卻緩了下來,“他不過武功儘失,值得你配上一條命嗎?”
“這次是武功全失,那下次呢?”月瀆怡問月瀆卿,“他會放過魅哥哥嗎?他連你這個親侄子都不放過,我怎麼相信他會放過魅哥哥?”她眼前逐漸泛紅,“魅哥哥夠苦了,我不想再看到魅哥哥這麼辛苦,隻要這個皇帝死了,月瀆透登了基,镹兒就是新任國師,魅哥哥就自由了。”
月瀆卿再無言,轉身準備離開,走到殿門時,月瀆怡叫住他。
“哥,不要告訴魅哥哥我的事,哪怕我死了,也不要告訴魅哥哥,我不想他自責。”
回到卿王府,飯堂裡還亮著燈,已冷去的酒菜,桌邊坐著焦慮的人,一襲湛藍的衣袍,他時不時朝著漆黑門外看幾眼,眼下的血記在燭光中映有一種彆樣的嫵媚。
他進門,那人站起身,還沒待問什麼,月瀆卿已在桌邊坐下,揭開酒壇封泥,一杯接著一杯,一壇接著一壇,一旁的羽無傷沒有阻止他。
月瀆卿醉了,羽無傷扶他回房,卻意外被帶上了床,醉過頭的月瀆卿帶有一種莫名的憂傷和無奈,這種隱約的憐惜讓羽無傷推卻的手緩緩鬆下,這一夜,羽無傷付之竹馬。
這一年,桃花開得早,卻也謝得早,可梨花卻開得燦爛。
當晉陽城中的桃花全部調謝,鏡寧帝意外風寒病重不起,因不想引起百姓不安,鏡寧帝下令封鎖住了消息,就連太子月瀆透也未曾知道一絲,至於朝堂,大事會直接送去鏡寧帝寢宮,而小事都會由太子妃一手打理,卿王爺卻是自鏡寧帝病後不再踏步朝堂。
這邊,好不容易等鏡寧帝病好了,太子側妃任柔卻莫名從台階滾落,最終一屍兩命,遺憾九泉。而遠在藍冪國土的月瀆透依舊毫無所知。
當這一年夏季第一場雨落後,鏡寧帝再次重病不起,起色一天比一天差,時而還會昏迷不醒,禦醫院用足了辦法,卻也隻能眼睜睜看著鏡寧帝時睡時醒,身體一天天虛弱下去。
最後,太子妃無奈:召太子回宮。可未等太子趕回,鏡寧帝便已自睡夢中病逝。同一天裡,琴妃橫劍自刎,殉情於帝,香殞思霞殿。
月瀆七十四年春,鏡寧帝月瀆玄駕崩,享年四十六歲。相隔短短十二年,月瀆國再次舉國大喪。
遠在天山仙人潭,納蘭魅扣斷琴弦,一道血痕猙獰在指尖,始終固執著血流不止,仿佛預示著他的夢境也被扯開一個口子,那些刻意被遺忘的東西正鼓足氣往裡鑽,直到逼得他再次前途末路,無路可逃。
自鏡寧帝駕崩,慕容幽同樣有了心事,納蘭魅不止一次看到墨蓮將印有罌粟底紋的信函私下交由慕容幽,慕容幽總會看不也看便直接撕掉,可這一天裡,他都會變得異常沉默,有時會盯著納蘭魅心底生寒。
是發生了什麼吧?
可納蘭魅卻發現自己連問出口的勇氣都沒有,就如慕容幽從不問起他對鏡寧帝逝世有何看法,就怕問了,會破壞這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平衡。
是啊,他們就如同站在深淵之上的一根獨木橋上,隻要閉上眼睛就可以忘記周遭,可一旦睜開眼,深淵還是深淵,甚至還會發現腳下站著那根獨木橋正岌岌可危,他們想活下去就隻有兩個辦法,自己跳或推對方下去,奈何他們都是聰明人,都選擇撐到直到最後一秒,如果有奇跡,便一起生,若沒有,便一起死。如此簡單。
太子歸朝那日,慕容幽對納蘭魅開了口:“如果你想回晉陽,我不會攔你。”
納蘭魅卻笑了,“我為什麼要回晉陽呢?人死不能複生,我回去又能做什麼?況且現在太子也回朝了,正是考驗他為君王的魄力,我回去隻會添亂而已。”他笑若春水,“隻要你能給我一個我必須回去的理由,我就回去,如果不能,我會留下。”
是的,執子手,不離不棄。
慕容幽笑了,很乾淨的笑,發自內心自是明媚動人,看得納蘭魅一怔,最後因出言不遜被慕容幽火氣不小地扔上床,第二天直接下不了床。
就這樣吧,就這樣。
同年夏至,月瀆透登基為帝,號稱明寧帝。
同天裡,月瀆镹從月瀆透手中接下護國冠,接任護國之職。
歲月安然平靜。
近乎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