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紮 恍若在藤花下棲月而眠,身側有仙……(2 / 2)

禁闈藏鶯 焰衣侯 4426 字 9個月前

顧南枝老實作答,“是雲中王救了女兒。”

“那你有無受傷?”雖說是擔憂她的身子,但言語平淡如水,仿佛問的是“昨天吃了什麼”。

“隻是受了一點驚嚇。”

“那緲碧半夜為何尋來藥物?”

緲碧昨夜值守,今日便不當值。她原本以為能逃過母親的詢問。

“傷口結痂發癢,睡覺的時候撓破了。”顧南枝捋開袖子,露出小臂,“母親若不信,女兒可以解開棉布。”

曌夫人瞧了一眼,不似作假,便調轉話鋒道:“不必。為母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與你交代。”

“謹聽母親教誨。”

“雲中王多年未曾朝覲,而今回來恐是包藏禍心,今日早朝你借機抓住他私貪賑災銀,治理不嚴,以致雲中餓殍遍野的錯處,務必要問他的罪。”

顧南枝憶起昨晚,顰眉道:“母親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隱情?譬如大司農沒有批下足夠的銀兩,銀兩運輸過程中被地方的官員一層層盤削,落在雲中所剩無幾。”

曌夫人美目一淩,厲色道:“你從何聽來的謬論?為母讓你做,你便做。”

“母親,女兒多嘴。”顧南枝連忙垂首,惶惶不安。

“枝兒你深居簡出,養成單純性子,最易受人三言兩語蒙騙。”曌夫人淩厲的目光一一掃過在場伺候的宮女,意有所指道,“你身邊亂嚼舌根的人該換了。”

宮女們芒刺在背,顫巍巍跪地。

她幼時笨拙,常常惹得母親生氣,母親不舍打罵她,就將怒氣灑在宮人上,身邊的宮人換了一批又一批。

顧南枝不忍道:“母親,不管她們事……”

“哦?那枝兒你是從何聽來的?”曌夫人反問,尾調上揚,逼迫感十足。

顧南枝閉口不言,在曌夫人看來卻是心虛地編不出謊話。

“過些時日,為母會挑一批訓練有素的奴才進宮服侍。”

距離早朝的時辰不多了,曌夫人簡單交代兩句便離開,奢靡大殿裡的氛圍冷冰如霜,似乎還回蕩她不容置喙的囑咐。

卯時,天光大亮。

顧南枝坐於大殿之上,透過珠玉簾幕,望向殿下烏泱泱的文武百官。

她像一個木偶,將母親所交代的事情一板一眼地說出來,經邦論道、析圭分組,猶如一場角色扮演的過家家。

長安城樓加固撥款之事完畢,顧南枝嗓子凝澀,輕吐道:“雲中王何在?”

眾臣聽聞太後語氣肅重,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有所預感。

以楊磐為首的楊氏一黨,狀若平靜,實則內心激動不已。

負責點卯的官員上前應答,“昨夜宮宴雲中王受了點傷,還在大鴻臚養傷,今日便告了假。”

顧南枝長舒一口氣,言語間也輕快不少,“雲中王不在,雪災一事暫且按下不表,散朝。”

百官俯首,隻待太後先行離朝。

長長的甬道將蒼穹切割成狹窄的長條,甬道上顧南枝乘坐鳳攆,行在回長樂宮的路途中。

她眉心緊皺,方才心底還放下的大石又提領起來。母親讓她問罪雲中王,今日逃的了一時卻逃不了一世,下一次早朝又該怎麼辦?

即使她不開口問罪,楊磐和舅舅也會挑開話頭。

雲中王應該還不知此事,她應與他通一通氣。可一個深居皇宮,一個身處大鴻臚,中間隔著千萬道宮牆,該如何知會?

——“寧安街有一客雲茶肆,裡麵售賣的湧溪火青實乃佳品,若有機會,太後可去嘗一嘗。”

有了,寧安街客雲茶肆。相比去大鴻臚,顯而易見出宮更為容易。

但今日才見過母親,她又該以何種借口出宮?

行經一處月門,淡粉的杏花伸出高高的宮牆,在肅穆的宮殿裡鮮豔動人。

顧南枝叫停鳳攆,“你們先回去罷,哀家想賞賞杏花。”

宦官、宮女皆退下,唯緲碧緊跟不退。

“曌夫人讓我貼身伺候太後娘娘,半步也不能離開。”

顧南枝沉了神色,沁水雙眸氳一層薄惱,“伺候哀家更衣、入寢、用膳,要不要把眼睛摘下來伺候哀家賞花?”

“奴婢不敢。”

顧南枝執拗道:“這是五萬南軍鎮守的皇宮,哀家無非是想賞賞花,有什麼危險的?非要人寸步不離的跟隨?”

緲碧頭一次見脾性嬌軟的太後硬氣起來,心道無非是一座杏花園子,有什麼稀奇的?若非楊家千叮嚀萬囑咐,她還不想放著好好的閨中娘子不當,進宮做一個貼身婢子。

“奴婢就在這裡遠遠伺候太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緲碧終究妥協。

得償所願,顧南枝獨自踏入杏花園子,享受來之不易的自由。

杏花如雪柳垂絲,春風蕩颺不同枝。殊貞皇後偏愛杏花,先帝便在宮中修築一個杏花園子,為了博得心上人一笑。仲春時節,帝後攜手在杏花園裡漫步,分花拂柳,恩愛兩不疑。

顧南枝進宮時才九歲,稚兒喜歡熱鬨粉紅的杏花,先帝便陪著她在杏花園裡遊玩,後來才得知皇後仙逝,先帝再也不曾踏入這處傷心地。

隨著先帝駕崩,她再也沒有踏入這處鮮豔之地,直到今日。

霏霏杏花下,有一人穿著深赭宦官袍,見著顧南枝,俯首叩頭:“拜見太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