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 玄影欺近,大掌撫在她鬢邊(2 / 2)

禁闈藏鶯 焰衣侯 3994 字 9個月前

他的語調還是和初見時有細微的不同,吐字輕淺和緩,尾音常常上揚。顧南枝出神,驀然玄影欺近,大掌撫在她鬢邊,灼熱的體溫隔著薄薄一層空氣熨帖在她的側臉,就在她以為大掌會貼上時,他隻是把她散落的鬢角彆至耳後。

“太後早些休息罷,”他停了下,吐息極近,吹得她耳尖發燙,又語帶憐惜道,“……身子骨還是太單薄了。”

他的後一句仿佛喃喃自語,顧南枝沒有聽清。

“臣告辭。”

他走了,似乎真的隻是來看看她的病,順便送一個兔兒果子,不為其他。

“等等。”顧南枝急急叫住他。

他麵對窗外,月光籠在他割金碎玉的側臉輪廓,卻看不清神色,隻左耳有光點閃過,在昏昧的寢殿尤為醒目。這回顧南枝瞧清了,他耳邊戴著一枚銀月耳釘。

“雲中王為何會戴耳釘?”

陸修瑾不答反問:“太後覺得什麼情況下,男子會戴耳釘呢?”他笑了笑,“下次太後與臣單獨相見時,臣再告知。”

衣袂翻掠,他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什麼情況下一個男子會戴耳釘……要知,在大瀚隻有女子會穿耳洞,男子絕對不會。除了大瀚……隻有異族,異族男子會穿耳洞戴耳飾,可雲中王分明是大瀚人,那麼他身為大瀚人又為何會戴單邊耳飾呢?

顧南枝解開一個謎題,但緊接著又有另一個謎題困擾她。

索性不再想,手裡的兔兒果子已經涼透了,顧南枝不舍吃它,但放到明天肯定會被宮人發現端倪,思來想去她還是啟唇,咬下一塊兒短短圓圓的兔尾巴。

細膩的糯米粉在唇齒間融化,餘下馥鬱的茉莉花香與甜蜜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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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顧南枝病症未愈,就到了春蒐的時候。

大瀚高祖皇帝擅騎射,是從馬背上打下來的陸氏江山,子孫緬懷高祖,無論皇子公主,自幼學習騎射。曾經還出過一位百步穿楊、無人能敵的長公主。大瀚朝繼承傳統的同時結合四季禮儀,春蒐、夏苗、秋獮、冬狩為一年中最重要的禮節之一,春夏保田苗,秋冬順殺氣。

雁回山距離長安城二十裡,成為大瀚皇帝狩獵的圍場,特設行宮雁回宮。蜿蜒的禁軍長隊護送天子儀仗,朝巍巍青山前行。

顧南枝身體有疾本不必來,但她掛念幼帝頑皮,會在春蒐受傷。

“母後安心養病,寡人不會像去歲一樣深入圍場,迷了路,還讓楊衛尉去救。”少年皇帝倚在她的膝邊,撒嬌賣乖,哪有半分天子的儀態。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顧南枝就想起去歲的驚魂一夜,雖然雁回山的圍場有士兵驅趕凶獸,但冰消雪融萬物複蘇,偶有冬眠蘇醒的毒蛇與熊瞎子卻是防不勝防。幼帝追擊獵物,深入圍場出不來,那一晚是個不眠夜,所有士兵都在山上搜尋天子蹤跡,甚至不惜從京中調遣軍隊擴大搜索範圍。

好在有驚無險,幼帝落入自然形成的天坑溶洞,摔傷了腿,性命無虞。

顧南枝結束心驚肉跳的回憶,撫摸膝頭少年茸茸的發旋兒,“等陛下再多長幾歲,就不用哀家陪伴左右了。”

陸靈君埋首,緊緊抓住她的層疊裙裾,悶聲道:“那寡人寧願不長大。”

顧南枝與幼帝還是一同去了雁回山,出席春蒐。

春風習習,輕柔似美人的手拂過臉龐,帶來清新悠然的自然草香。

旌旗獵獵,皇帝與太後高居首座,祭祀開場後,春蒐正式開始。

每年春蒐都有彩頭,皇室凋零,彩頭大多落在朝臣和世家弟子頭上,也算是陛下借以賞賜臣民的時機。

顧南枝參加過幾次春蒐,已經見怪不怪,祭祀後在蘧廬內抱著小手爐打瞌睡。

她覺得不必用手爐,宮人卻不肯,生怕她身子虛,被料峭的風一吹就又病倒。

倒也不必……

參加春蒐的百官可帶兩名家眷,其中不少帶的是家中嫡女,彆看她們是高門貴女,但一個個騎上棗紅馬,扮上勁裝,亦是春日裡絢爛的風景。

顧南枝望向貴女們的目光噙了幾分豔羨,她和她們也是相同的年紀呀,但是她們能做的事,打馬踏青、春溪聲碎、攜果緩歸,都不是她能做的。

太後之位到底意味了什麼呢?於顧南枝而言是脖子上壓著的沉重鳳冠,是禁錮她天性的桎梏,是華麗的牢籠。

春蒐彩頭一一亮相,東海夜明珠、西域婆律香、大座黃楊木鏤空青玉鹿……世家弟子們和朝臣們開始打賭贏彩頭,齊齊騎馬奔向樹林,就連幼帝也在南軍們的簇擁下進入圍林。

人離開不少,喧沸也散去不少,顧南枝才聽見一陣爽朗笑聲,輕蔑十足。

“哈哈哈哈……雲中王該不是不敢和在下比試吧?就這麼怕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