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台前夕 他要以身為餌,親自引蛇出洞……(2 / 2)

禁闈藏鶯 焰衣侯 4111 字 9個月前

“我也是為了避免夜長夢多——誰!”

楊宇赫手中茶碗擲向門外,檀木棋盤格子門砸出一個拳頭大的洞,茶碗訇碎。

楊宇赫與曌夫人商討要事時,遣散所有仆人,令他們退居園外,就連近身伺候的奉茶仆人也是搗毀耳膜的聾人。

他們來到屋外,麵色凝肅。

屋外之人身穿一襲洗得發白的青色瀾衫,如雲如雪,雋秀的麵上被迸濺的瓷片劃出一道細長的傷口,周圍還有茶水濺燙的紅點。

他跪在地上,脊背卻是筆挺,“草民乃小侯爺的夫子……”

曌夫人打斷,“帶下去。”

張希夷搭在膝上的手倏然握拳,便有仆人上前拖他。

“母親等等!”

月門外,緩袖濃裙的昳麗娘子雙手提攜裙袂,遙遙趕來,隨行的婢女都被她甩在身後。

她踩上廊道,尚不及喘口氣,急急說道:“張夫子是府裡的夫子,平素他和小野一直都在馨蘭院書房傳道受業,不想今日舅舅造訪,婢女忘記通傳張夫子改換地點,這才導致他打攪了母親與舅舅。”

說完,她一絲氣口也不留,對著跪在地上的張希夷輕揮手,“你快下去,小侯爺還在烏柳院等你。”

鉗製住他雙臂的仆人鬆手,張希夷安然退下,顧芸禮舒了一口氣,複又對曌夫人說:“此人女兒探查過,他是長安盛極一時的少府尚書令張家,隻不過祖父貪墨受賄,家道中落,他文采斐然且為書香大家之後,配得上小野的夫子一職。”

一言不發的楊宇赫笑了笑,鷹目越發鋒銳,“現下乃多事之秋,不可橫生枝節。”

曌夫人亦道:“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顧芸禮掌心濕汗滑膩,硬著頭皮矮身道:“府外謠言瘋傳,這個節骨眼見血怕是不好。女兒願為母親分憂,還望母親將他交給女兒。”

一個區區寒門出身的夫子在曌夫人眼裡如同螻蟻,本就不欲多費精力,顧芸禮自請分憂,她亦不阻攔。但轉念想起長樂宮的那位,曌夫人語重心長道:“你最好是。”

是什麼?母親沒明說,顧芸禮卻能猜到一二。

她行禮告退,心情沉重去往烏柳院書房。

還未走近,遠遠就能聽見書房傳來的琅琅讀書聲,也不知張夫子用了什麼辦法竟然能讓顧於野乖巧聽課讀書。

他是她見過學問最高、最溫柔和善的夫子,隻是……

顧芸禮在院子裡等候,一直等到授課完畢,顧於野是坐不住的,匆匆朝夫子和姐姐告退就去自己的屋子找仆人鬥蛐蛐。

張希夷能管得住他在課堂上的紀律,卻沒有立場與身份管束他的生活。

庭院裡、槐樹下,石桌旁。朱裙穠麗的娘子端端正正坐於石凳,身後葳蕤茂盛的綠葉都成了突出她亮麗撩人的陪襯。

出了屋,張希夷凝視槐樹下的人,不舍挪開視線。他走近石桌,來到娘子的身前,彎腰作揖道:“拜見郡主。”

“張夫子,這是你三個月的月銀,今日往後安樂侯府你就不用來了。”

她是要辭他?

張希夷啟唇,千言萬語都化作一句“謹聽郡主吩咐”,他接過月銀孑然出府。

顧芸禮平靜的麵容漾起漣漪,他沒有問原因徑直走了,這樣也好,她還有什麼失落難過的呢?

烏雲壓在天際,天光晦暗,陰沉沉的天終於是落下無根水。

張希夷才行至府門,老天爺蓄謀已久的甘霖就嘩啦啦地直下。他袖子裡的手緊攥沉甸甸的錢袋,腦中不斷響起定陶郡主的辭退,就要踏出門檻冒雨離去。

“張夫子留步!”

婢女小跑著追上來,氣喘籲籲地遞給張希夷一把二十四骨孟宗竹油紙傘,傘骨勻細堅固、傘麵圓潤平滑,“下雨了,郡主讓奴給張夫子送傘,還說這傘就不必還了。”

涕泗滂沱的無根水從天而降,與他第一次登門自薦的天氣相似,隻是那時春雨如酥。

張希夷雙手接過油紙傘,“郡主之恩,草民此生銘記於心,有朝一日必定結草銜環相報。”

婢女笑盈盈地望著瘦削的身影在滂沱的大雨中漸行漸遠,對於張夫子臨走前的那句話,她並沒有轉達給郡主。

畢竟區區一個薄祚寒門,能怎麼報答金枝玉葉的郡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