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橋涼介輕笑一聲,低聲應了句:“好。”
他的聲線本來就偏成熟低沉,這時帶著隱約的笑意,頓時讓離得最近的藤原拓海的耳根也跟著發燙了。
一直沉默旁觀的高橋啟介,總覺得有些頭皮發麻。
聽藤原拓海對大哥說話時,全程用敬語也算正常,但那副害羞得要命的架勢是什麼鬼?
他皺著眉頭,鬼使神差地揭穿:“大哥昨晚就聽過你的名字了。”
“誒?”
藤原拓海果然愣住了,驚訝地看向他。
立馬感覺到大哥淡淡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高橋啟介還是硬著頭皮說了下去:“賢太提到過你。你昨天晚上從赤城回去的時候,沒注意到有一輛橘色的S14跟著嗎?”
藤原拓海一臉茫然。
就算他沒有開口,高橋啟介也一眼就從他的表情那裡得到了答案。
嘖,賢太那家夥太丟臉了!
高橋啟介不爽地想著。
他倒是完全沒有懷疑過藤原拓海的反應。
在親眼見證過86下坡的神速後,86會對S14的存在自始至終都一無所知,那才是再合理不過的了。
——當一隻兔子飛快跑過時,怎麼可能會注意到身後還鬼鬼祟祟地跟過一隻慢吞吞的烏龜。
對於自認技術不錯的車手而言,無論是被因為技不如人而慘敗,還是被對手惡意嘲諷,都絕不可能比根本沒被對手發現自己的存在而受到的打擊要嚴重。
要是以後賢太知道真相的話,自尊心一定又會碎一次了。
高橋涼介靜靜地等啟介插完話,忽然開口問著:“雖然有些冒昧,但還是想問你,願不願意與我試試?”
“我願意。”
藤原拓海眼睛亮晶晶的。
他不但一口應下,還強調了句:“隨時都可以開始。”
他身上冒著的喜悅泡泡,連遲鈍的高橋啟介都能清晰感覺出來,更何況是本來就比常人敏銳許多的高橋涼介。
——真是個有趣的人。
高橋涼介微微笑著,再次在心裡刷新了對這位年輕的86車手的印象。
在驅車來到秋名山之前,他腦海中按照中村賢太和弟弟啟介的話,勾勒出的那位無名高手的形象,可跟眼前這位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
隻身前往赤城山挑戰主隊RedSuns的二把手,沒有一定的野心、勇氣和進取心,是做不到的。
而他既然具備讓賢太和啟介都望塵莫及的強勁實力,卻在這麼長的時間裡都忍住不出風頭,一直寂寂無名,不免就與前者所代表的性格特點產生矛盾了。
不論如何,能擁有精湛的架勢技術的人,年紀都不可能太輕。
但這位藤原拓海,年輕實在是輕得不像話,談吐間也禮貌而羞澀,舉止裡透露出些許拘謹。
真是他所看到的、表麵上顯示的那樣嗎?
“好。”藤原拓海爽快答應後,高橋涼介微笑著將說明補充完:“正式的交流賽在下周六晚上十點,今晚就隻是隨便跑跑。不計時,也不算勝負,從出發點到山腳的橋前結束,你同意嗎?”
“嗯。”
藤原拓海對這個提議當然毫無意見。
他的唯一目的,就是在重回WRC賽場前,能不錯失跟高橋兄弟並肩作戰、一起開車進步的寶貴經曆。
而在D計劃的那一年裡,他早就習慣了聽從涼介先生的指示了。
高橋涼介又問:“是並排起步,還是先行後追?”
“我都可以。”藤原拓海還是好說話得過分:“或者可以跑兩輪,互換先發位。”
眾所周知的是,除了一些特殊情況外,大多是位於後追位的車占據優勢的。
緊追在後,不但能給對手製造極大壓力、從而導致注意力分散的心理優勢。
對於技術高超的車手而言,還可以一邊欣賞前車的跑法,一邊擇優學習。
尤其是高橋涼介這種極其擅長分析的車手,隻要被他在後麵跟著跑上一圈,前車跑法上的特點基本就被一覽無遺了。
不過藤原拓海多出十年經驗後,在理論知識方麵的豐富程度,絕不會比高橋涼介來得差。
但他所學的知識,更適用於WRC實際賽場上的運用,並且與十年後被屢次更新換代過的車械相關。
就眼前的狀況而言,正在四處搜集資料、撰寫自己關於公路最速的論文的高橋涼介,對當下的資料掌握程度就比拓海要全麵一些。
因此藤原拓海提出這一建議時,其實是出於公平的心態。
他樂於讓涼介先生觀察自己的跑法,也樂意以全新的目光,觀察涼介先生目前的跑法。
D計劃裡的涼介先生幾乎不會親自上場了,大多是運籌帷幄。
彼時的他就算掌握了更多的理論知識,也徹底失去了能通過分析角度欣賞對方車技的機會。
現在卻是個大好時機。
高橋涼介不知道藤原拓海的真實想法。
在他看來,這個提議與其說公平,倒不如說寬容,甚至是慷慨的。
他擅長通過觀察對手跑法,進行數據分析的事,在車手界絕不是秘密。
明知下周就要進行交流賽,對方卻毫不藏私,坦蕩到了連他都自愧不如的高度。
既然不可能是無知到了極點的蠢貨,那就隻能是藝高人膽大了。
——年紀輕輕,卻真是個了不起的人。
心裡下了這一定論後,高橋涼介輕輕一笑:“很寬厚的條件,我沒有理由拒絕。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第一圈由我先行?”
“我沒問題。”
藤原拓海飛快應下。
就在臨出發時,腦子一直有點暈乎乎的拓海猛然想起了什麼,急忙說:“等等。”
高橋涼介停下腳步,問詢性地看向他。
“我的確有一個要求,”藤原拓海的心緊張得砰砰直跳:“希望涼介先生能夠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