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小B怪裡怪氣地說,聰聰最後就是被判給了首母。等他長大結配了,也會在外麵找其他陰人,因為出軌是遺傳的。
↑這話很可怕,是不是。
其實現在想來,它很可能不是小B自己想的,隻是聽過某個大人這樣講,然後鸚鵡學舌。
但管他呢,反正我特彆生氣,我倆就地開打,在30秒內決出了勝負……(我真不願意承認,但是)他贏了。我不小心給台階絆了一下,結果膝蓋上印了一小塊波紋台階圖樣,血淋淋的,因為所有內凹的紋路都代表對應皮膚給蹭掉了。
小B見狀,遠遠對我做了個鬼臉,然後笑著跑了,要多快有多快。
“他會後悔的。”我告訴陸祈。他剛來得及站起來,也盯著對方消失的方向看。
我真正的計劃是,等下次再見到那男孩,一定要好好讓他明白,為什麼小波紋的顏色那麼紅。不過我沒法第二天就令他後悔,因為星期六到了,阿樹帶我去郊區的植物園玩。
傍晚返回時,我看見陸祈從小台階上朝我招手。
“你今天一個人做什麼了?”我問,然後給他展示阿樹買給我的一小盆含羞草。
陸祈伸手戳了戳葉子。
“我又去找小B玩了。”他說,同時把幾顆水果糖放在我另一隻手上,“我帶了糖給所有人。你生氣嗎?”
“沒有。”我歎了口氣,心想這大概又是一種和平策略:通過賄賂那群討厭的人,讓他們不要記恨總挑事兒打架的我,儘管真正的挑事者大多數時候並不是我。
“不過,小B不是不能吃糖嗎?”我問。
因為那小孩的首母看多了科普文章,認為隻要吃糖就會蛀牙,還會為此恐怖地發火。
小B可害怕他了。
“他吃了。”陸祈最後碰了一下含羞草,站起來,“所有人都勸他,他就沒忍住。”
“哈哈。”我說,“那祝他得蛀牙!”
我說完就走了,心情很好,即使清楚這隻是個無關痛癢的小小報複,因為小B大概率不會真得蛀牙。然而到了星期天下去,我再去小廣場上玩時,見證比蛀牙更神奇的事:我們勇猛的小B眼睛紅腫,鼻涕橫流,因為他媽媽罵了他整整一個小時。
猜猜發生了什麼?
啊,當然是在周末洗衣日早上,小B被發現在裝模型出門玩的帆布包夾層裡,藏了三張團起來的、吃過的糖紙。他還拒不承認,結果火上澆油,他首母暴跳肙雷,多給了他一巴掌。
這下我滿意了。
並大發慈悲,覺得小B遭受的苦難已經足夠,不必讓同款小波紋再雪上加霜。
“不過他真笨。”回家路上我對陸祈說,“吃三顆糖也就算了,乾嘛不直接把糖紙扔在外麵呢?”
“他扔過了呀。”陸祈平靜地說。
“嗯?”
但他沒再多講。又幾年後,陸陽先生又去東歐出差,帶回類似的進口糖果,陸祈送給我一袋。坐在台階上剝糖紙的時候,我忽然回過味來,於是問他,當年小B的事情是否真是巧合。
“你覺得呢?”陸祈也含了一顆糖。
“星期天的洗衣日。”我勉力回憶,“他媽媽早上會檢查所有待洗衣物和包裡的紙,免得到處都是紙屑。他好像之前就提過這事。”
“所以……?”
“所以你一開佁打的其實是這個主意?”
陸祈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他隻是看了我一會兒,忽然又露齒一笑,犬牙在夜色裡顯得又白又尖。
陸祈輕聲說:“他活該。”
——
回過頭看看,陸祈的複仇計劃也不是沒有紕漏。但大概因為正義站在我們這方,以及小B真的很愚蠢,一切都神奇地非常順利。
此外我得澄清一下,千萬不要因此就覺得陸祈是那種心機可怕、容易記恨的人。我發誓他這輩子就乾過兩次類似的報複,一次在上述,另一次在初中……我們還是不提那個了。
現在回到現實。
和偶遇的熟人告彆後,我、陸祈和橘子往所住的樓棟走。路燈照亮了門前的一小塊花圃,平時我不太看那裡,但或許出於遊離的心境,我突然注意到那裡麵正開著許多白色蕾絲狀小花,呈複傘花序,非常美麗。
“這是什麼花?”我問。
陸祈也不知道,於是他拿出手機,用能識彆植物的軟件對準那些蕾絲狀小花,很快得到了答案。
“這是胡蘿卜!”他告訴我。
“不可能。”我斬釘截鐵道。
一說起胡蘿卜,我就想起那些難吃的、胡蘿卜色的長條蔬菜,並瞬間心生厭惡。
而且,我從沒聽說過胡蘿卜會開花。
但很快我就不能繼續欺騙自己了,因為它們真的是。可胡蘿卜怎麼會在這兒,又是誰種下的呢?陸祈得出結論就上樓去了,剩下我若有所思地望著花圃,心想自己一直對胡蘿卜有所成見,甚至希望世界上所有的胡蘿卜都消失。正是因此,我才不曾想過它們也會有美麗的白色小花。
太不公平了,對胡蘿卜們講。
不是嗎?
我反思了一下自己,然後覺得,其實認同胡蘿卜的存在也不是什麼壞事;歸根究底,它們沒有招惹任何人,且富含維生素A和B。想通這點讓我很高興,乾脆多散了一會兒步。經過快遞代收處的時候,我甚至有心思探頭進去,想看看有沒有戚鈞夏陰先生的快遞。
“沒有。”負責人說。
“白建樹呢?”
還真有!我拿著盒子回了家,老夏不在客廳,看來和白熠的視頻已經結束了。阿樹感謝了我的跑腿,然後我幫他找來刻刀,想知道自己究竟拿回來了什麼東西。
“洗劑五合一。”阿樹給我展示,“可清洗頭發、臉、盤子、地毯和汽車。”
“你買這個乾什麼?”我坐在沙發扶手上,好奇地問。
“多有用啊!你不覺得嗎?雖然我們家為了響應環保沒買車。”
“老夏不會喜歡的。”我很有道理地說,他歎了口氣,表示同意。
研究包裝盒上的成分列表後,我吃驚地發現裡麵赫然寫著“胡蘿卜根須提取物”,看來一旦對什麼東西有所思考後,它是真的會突然無處不在。
我放下盒子,又看了看阿樹,心裡有個按鈕在不停地轉圈圈。
突然間我想問他一些事情……他對於一些事情的看法。但要怎麼開這個口呢?我看著那支五合一洗劑,它太怪了,真的,老夏不會喜歡的。怎麼能拿擦車的東西來洗臉呢。
我把盒子還給阿樹。
“但是,你喜歡就好。”我往他身上老成地拍了拍,“不管你準備用什麼洗臉,我都會支持的,反正是你自己的臉。”
我爸爸笑了,他覺得我真夠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