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謝地,陸祈不會讀心。
“那很快了。”
“嗯。”
“你暑假還準備做什麼?”
“就那些事情啊。”他聽起來有些困倦了,“你呢?”
“寫論文、上班(指社區誌願勞動)、學習。啊,還要遞交二次評估的申請。”
“都準備好了?”
陸祈沒具體問是什麼準備好了,但我知道,他指的是最後一項:將決定我未來幾十年留不留頭簾的第二次性彆評估。
“當然。”我說。
“你會覺得害怕嗎?”
“當然不。”
“我還沒說是怕什麼呢。”
“都一樣啦。”我無所謂地說,“你見我怕過什麼嗎?”
“確實。”他今晚第三次歎氣,說:“你肯定能陽的。”
我聞此立刻把尾巴翹起來了,但還是矜持地回答:
“也可能到我這一批,競爭會格外激烈呢。”
“那又怎麼樣?”陸祈把手從側臉下抽走。他翻身回去,不再看我了,聲音突然顯得有點遠。“其實有時候,我總覺得,你好像都心裡有數,自己想好了什麼時候當什麼性彆。”
這話說的,我心裡一跳。
“怎麼可能。”我下意識地說,“誰閒的沒事去當錯位啊!麻煩得要命,住宿也……”
屮。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把順口出來的最後幾個字給咽回去,但為時已晚。出於近視,我沒法辨彆陸祈的具體表情,但他呼吸的頻率突然變得非常安靜,顯然也想到了我正在想的事。隨後他笑了一下,很自然地說:
“當年學校還為了你開會呢,好傻。”
是很傻。初中那會兒陸祈住校,我也想湊熱鬨,但因為錯位得過於明顯,學校專門就“戚柳更適合住陰性還是陽性宿舍”進行了一番討論,最後得出結論:戚柳不方便住宿舍,因為他不是陽性,跟陰性住也有失妥當。你就非得住宿舍嗎,戚柳同學?
“太傻了。”我應和著,也笑了起來,好像這就是關於宿舍的全部可說內容。
然後我們都不說話了,房間裡變得特彆安靜,隻有掛鐘在黑暗裡一下一下地走。我聽見陸祈在深深地吸氣,他應當已經閉上了眼睛。
“晚安啦。”陸祈說。
——
沒過一會兒,我也睡著了。
夢裡有吳鳶、菩薩、蜀葵、水管、老鼠、小鳥、甲蟲和一些……嗯,一些彆的。
它們圍著木樁跳圓圈舞。
我他媽就知道。
——
第二天所有人居然都做到按時起床,真不容易。早飯非常豐盛,然而我們出門後下錯了地鐵站,不得不步行一個半小時才抵達蹦床公園,進門後唯一的欲|望隻剩下在海洋球裡休養生息。從第三天起,因為實在沒法遵守設計好的日程,我們徹底擺爛,隻每天在街邊吃吃蛋卷冰激淩,喂喂野鴿,在古街裡散步,吃火鍋和看電影。
其實也很開心。
在此期間,我和陸祈都默契地沒提第一天晚上似是而非的對話。我們假裝它也是夢的一部分。
此外,為了保住和馬丁的友情,我們不約而同地默認那一次溫泉體驗已經足夠,再也沒有去過。
不過馬丁似乎真的沒把它放在心上,甚至把那條沒穿出去而幸免於融化的內褲裝在了包裡,準備拿回去做紀念。
“紀念什麼?”加奈震驚地問。
“紀念你編的歇後語,你這個壞心眼。”
加奈在溫泉事件後一天感慨天上的烈日,用上了“今天的天真熱,曬得我們簡直像馬丁泡溫泉――融化了”這樣的形容,我們笑得前仰後合,不過歇後語也是一次性的,以後可不能用。等馬丁把內褲裝好,拉上行李箱後,我們就排成一隊走出客棧,走向地鐵。像大人一樣鬆散、獨立、沒有條理的四天這就結束了,我們將各回各家,這也不錯,我已感到思鄉之情,而且好久沒有聽到讀者的音訊了。
阿塔利婭同學除外,因為此人非常神奇,他的留言總能出現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不論我人在哪裡。
火車進站的時候,馬丁忽然很高興地說:“去的時候隻有四個人,但最後回來了五個,我們賺了。”
不得不說,還挺有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