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奎道：“與其雇夥計，不如從小培養自己人。”

高莽說：“我明天抽空去趟牙行。”

馮氏道：“太多人家裡住不下。不要超過四個。”

馮大力說：“先都放在這邊吧，不然姑姑一個人乾許多活，太累了。”

事情就這麼定下了。

第二日，高莽去牙行。

高桀帶著魚三去醫館。

魚三這幾天不是在炕上趴著，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而且高家夥食好，吃得不但都是葷腥，還有卷餅這種絕頂美味。以至於，才過幾天而已，他整個人就肉眼可見的胖了一圈。再加上他本來就白，小臉有了些肉後，模樣更好看了。

他的手上還纏著紗布，明天才能全拆下來。

不過，高桀早上給他換藥的時候，看見手背有結痂脫落，高興地揉了把他的頭發，還誇了他：“小手真會長，十指尖尖的，手形也好看。咱們今年再把凍瘡養好，等過兩年指骨長開，這細皮嫩肉的握上一根玉杆毛筆，嘖嘖嘖，那可真是‘白瓷青玉，華貴無雙’。”

魚三盯著自己的手，眼中神采奕奕，他無比希望自己的手長成高桀話裡的樣子，他喜歡‘白瓷青玉，華貴無雙’。

這些詞聽起來那麼美，他想要。

魚三沉浸在對未來無限的憧憬中，一不留神，整個人突然就懸空了。

——高桀又抱他了，開心。

魚三緊緊摟住高桀的脖子，將自己的小臉靠在高桀的肩膀上，這久違的安心的感覺，令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喟歎。

高桀好笑，道：“小小年紀歎什麼氣？放心吧，以後家裡沒有需要你操心的，你踏踏實實當你的小孩兒就行了。”

“嗯。”

魚三從鼻子裡重重哼出一聲。

他垂下眼睫，蓋住眼底那些沉寂下來的怨與恨。

這些天他與高桀生活在一起，不再為吃穿發愁，也不用再為彆人抵命挨打，他的內心從未如此安定。可越是如此，他越知道，這四年他在何家失去的到底是什麼。

那些怨恨，隻是沉寂了，並不是消失了。

所以，他清楚的知道，他這輩子縱使可以踏踏實實地生活了，卻也永遠不可能再做回小孩子了。

這是他永遠都不會告訴高桀的真相。

兩人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前一後走出高家門口。

門口又停了一輛馬車，是高桀雇來載他們去醫館的。

到達醫館下車前，高桀給魚三和自己都帶上了帷帽。

此時，醫館剛開門。

高桀本以為不會有人，卻不想還沒進門就遇到了最不想見的人——

何免手裡拎著一包藥，匆匆忙忙跑出來，差點和進門的高桀撞上。

何免依舊目中無人，差點撞到人竟連句抱歉都不會說，隻顧自己悶頭跑。他臉色蒼白，十分憔悴，還有濃重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昨晚沒睡好。

高桀巴不得他趕緊滾，側身避過衝撞，大步往裡走。

魚三跟在高桀身旁，渾身緊繃，被白布纏滿的手握成拳也不自知。

這時，街上突然有人大喊：“少爺，求您快回府吧！老夫人終於點頭了，這次她是真允了趙家哥兒的事！”

“那也是後話。我現在隻要曼汁不死。你回去轉告我娘，曼汁一天不出獄，我一天不回家！”說完，何免就氣哼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