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把時辰吧。”車夫估摸著說。
“我記得白虎門外的護城河連著明溪對吧?”高桀向車夫確認,見車夫點頭,立刻道:“那我們就去白虎門。”
白虎門就是燕京的西城門。它位於平安大街最西側。這裡的護城河因連著明溪,河水也是所有護城河中最清澈的。
馬車在護城河邊停下,高桀讓車夫等他們一會兒,便抱著魚三下了車。
日已西斜至山頂。
陽光傾灑在水麵上,金波推漣漪,遊魚戲水,清澈可見。
魚三看到這幅景象,臉上難得露出了一絲欣喜。他回頭望向高桀,用沙啞的嗓音說:“謝謝。”
高桀揉了把他的頭發,陪他一起走下台階,將那盞白色的蓮花燈點燃,放到了水麵上。
水波蕩漾,將蓮花燈推遠。
兩人站在台階上,看了許久,直到水麵上再也看不見那盞燈,他們才重新回到馬車上。高桀報了自家地址,馬車緩緩而行。
“明天就要離開了,還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高桀問魚三。
魚三沉默了好一會兒,纏著白布的小手甚至攥成了拳,最後卻搖了搖頭,說:“沒有。”
其實,他有個地方想去——
何家。
他想記住何家在京城的位置,以便日後夷為平地。
高桀的手指在膝頭敲了敲,他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尤其是療愈一個小孩子刻入骨髓的創傷。
……
這天兩人到家時,天都快黑了。
高老爹在牙行待了一天,找到了合適的人。明天牙行會把人送到家裡。
馮氏替高文和高桀收拾行裝,光衣服就包了三個大包袱,裡麵除了新的鞋襪還有冬天穿的棉襖,雪天穿的皮靴。
豬皮做的高筒靴子,在北疆那天寒地凍的地方,絕對是不可多得的寶物。
馮氏一共裝了三雙。
其中有一雙舊了些,是高文之前穿過的。本來也可以留給妙妙穿,但她特意找出來遞給了魚三,還說:“你試試,雖然有點舊,但是很暖和。”
魚三連忙道謝,捧了那雙靴子看了又看,都不舍得往腳上套。
高桀帶回了三盞花燈,把太陽花的燈送給了妙妙,如意燈送給了高文,小魚燈留給了自己。
他還把從書店買回來的書拿出一套遞給了高老爹和馮氏,勸他們平時抽空多看看,能多識字就是好的。
他跟家裡人說了今天玉帶河半截人屍的事,囑咐家裡人最近彆去水邊,不安全。
全家人聽得唏噓不已。
這一晚全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頓團圓飯。
翌日一早,四寶齋書局的商隊便派馬車來接人了。
敲門的人是莊義,高桀給他開了門,他卻一見高桀便歎氣。
高桀納悶道:“莊叔怎麼了?是擔心小文嗎?”
“也不全是。唉,北疆我也得去。我家裡的事以後還得拜托你爹多關照呢。”莊義滿臉愁容,看得出,這趟北疆之行,他很不情願。
不過對於高桀來說這是好事。
莊義是小文的師父,有他在,高文在北疆隨時都有人護著,高桀也能更放心。
他對北疆其實是有很多規劃的,不止是去找他哥。
四寶齋的商隊由乘風鏢局護送,沿神武大街一路往北,出北城門,往北衙禁軍所鎮的山穀而去。商隊出京,所有車輛都要經過禁軍檢查,因此至大營關卡後,所有人都下了車。
正是午後,秋高氣爽。
北山楓林遍野,滿山葉紅。
風過無痕,紅葉打著旋從樹冠上紛紛飄落,如畫師輕巧的筆觸,為大地染上了一層紅色的妝裹。
高桀拾起一片紅葉,輕聲道:“日上青雲燕城遠,回眸不見亂繁憂。道儘天下紅妝裹,萬裡楓林好個秋。”
魚三盯著高桀的指尖,喃喃道:“真好看。”
“喜歡這葉子?”
高桀笑著將葉子遞給魚三,道:“從今往後,我們都該重新開始。你也該有個正經名字了,不如……就叫‘紅秋’吧?”
魚紅秋。
這名字真好聽。
魚三的嘴角立刻裂到了耳根,高興得重重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