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十三.Knightley
鬨劇就此結束。
不給某人還嘴的餘地,幾十米的路,我幻影顯形回到臥室,落得耳根子清淨。
梳妝台上留著一盞燈,像蠟燭,橙光微弱,無法灌滿整間臥室,陽台外天幕入夜,時而閃過霓虹,是莊園草坪派對的光。
方格玻璃上映著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影子。
陌生的禮服,熟悉的臉。
她的表情冷淡,視線裡含-著渾濁不明的東西。
那是我。
這還是我嗎?
我告訴自己遇事應當鎮定,做了次深呼吸,閉眼思考一番後,撈過衣架上的長外套披上,甩掉擾民的高跟鞋,再次推門出去。
陰涼的大理石地板,光腳踩著一層之隔的紙醉金迷,大廳的交響樂與我毫不相乾。
四周空蕩,月光從懸窗傾灑進來,在墨綠色紙壁上織出水波的圖案,一點涼意從腳心升騰,大腦逐漸思路清晰。
這次目標明確,我沒有躊躇——斯科皮·馬爾福的房間。
有些話我想與他說明白,至少不能放任一個想象力極其豐富,感情極其敏-感的小孩胡思亂想。
小少爺的房間離東廂房的主臥很近,我站在門外敲了敲門,餘光裡德拉科·馬爾福房間的雙開門像個小紅點般惹眼。
我從沒去過某人的房間。
或許在我的認知中,更願意當它是馬爾福夫婦的領域。
麵前門裡的抽泣聲戛然而止,我暫時熄滅了胸口的那股鬱氣。
小少爺悶聲問:“是誰?”
他的語調混著期待,我想應該是讓他失望了。
“是我。”
門後沉默無聲。
我繼續平靜地說:“我們要不要聊聊天,小少爺?”
我曾經進入一個誤區,覺得小孩是剛開的小花朵,彩色的琉璃,即使長大後的世界有許多陰暗,仍希望他們能單純地相信世界的美好。
可是我忽略了一點,這隻是我的自作多情。
我以前就不需要大人們如此避諱這兒顧忌那兒地護著,無論是父母離婚,母親去世,父親再婚,繼母生子,我都順其自然地接受了,不哭不鬨,明麵上也沒有排斥任何一個人。
突然想感謝繼母黛弗妮,她與我講道理時永遠將我當做一個大人,將事實直白地擺在我麵前。
良久,輕微的腳步聲響起,厚實的木門開了條縫,露-出一隻灰蒙蒙的眼睛。
斯科皮鼻音很重,眼珠子圓滾滾地盯著我,嗓音有些委屈:“我讓你進來,厄休拉夫人還會被趕走嗎?”
瞧,他多聰慧,已經會與大人談判了。
我沒有正麵回答他的疑問,偏頭稍稍挑眉:“我隻知道小少爺若不讓我進去,他的暑假會過得不太開心。”
斯科皮低頭抿了抿唇,拉開門:“請進,海倫阿姨。”
我彎了彎嘴角走進去:“不叫我壞女人了?”
“......”他的小肩膀顫了顫,沒接我的茬,兀自背過身走到毛茸茸的地毯上坐下,抱住一隻枕頭,屈起膝蓋靠著單人沙發沿,目光朝下,不語。
我不急著與他開門見山,巡視房間一周,這裡裝修得富有童心,標準富家小男孩的風格,所有家具都比普通的尺寸矮幾厘米,一半書櫃,一半玩具櫃,也有昂貴的魔法用品,奢侈玩-偶模型。
我走到一排展示櫃邊上,捏起一顆金色飛賊,沉甸甸的,純金製。
馬爾福真舍得出錢。
“你喜歡魁地奇?”我打開話匣子。
“嗯。”小少爺掀眼而來,眉頭皺起,嘴巴張開又閉上,有些著急的模樣。
“放心,不偷你的。”我對他眨眨眼,小心物歸原位。
這顆球大概是斯科皮·馬爾福的小寶貝,我摸到了威克多爾·克魯姆的簽名,他是世界杯裡最受歡迎的找球手。
我踱步到小少爺旁邊,他身子往另一邊傾斜,如警惕的小兔子。
我問:“可以坐沙發嗎?”
他遲緩地點點頭,往旁邊挪了挪,把沙發讓給我,挺直腰板,原本淩亂的襯衫都繃直了,還不敢看我。
我覺得他有些如坐針氈,莫名滑稽有趣。
“討厭我?”我攏著外套,欠身擒住他的視線,“能說說原因嗎?除了我與你父親結婚之外。”
斯科皮愣了愣,垂眸像在認真思索,半晌才道:“他們.....都喜歡你......”
“他們是誰?”
“很多人......”斯科皮嚅囁一句,瞥了我眼,很快避開。
我長籲一口氣,決定和藹些,手臂支在扶手上撐著臉,語氣尤為放鬆:“斯科皮,我們是第一次單獨說話吧,對彼此不算了解,我不知道你在彆人那裡聽到的我是什麼樣子,但我想你既然會聽進那些話,就說明你是想了解我的,對嗎?”
斯科皮頓了頓,轉過脖子看著我輕點下巴。
這是他第一次用認真的視線看著我超過了三秒。
接著,我不經意語止了一小會兒,他與某人相似的眼睛和發色讓我些許恍惚。
我咽了咽喉嚨,繼續說:“你其實不用把我當成你的繼母,在這個家裡你最不用分大小輩來對待的人就是我,所以現在你可以對我暢所欲言,把對我的不滿說出來,然後我們解決這些問題。”
我的話讓他有了動搖,證據是他不由地改變坐姿,身子逐漸朝向我。
“學校裡有你的名字。”他說,“在曆屆霍格沃茨魁地奇杯的獎賞牆上,你拿過斯萊特林最佳追求手。”
我努力回憶著他說的話,“哦對,那是很久之前的事啦,格蘭芬多主力退位,我正好撿個便宜......等等,你不會因為這點兒小事嫉妒我吧?”
“才不是!”他反駁,光線照出了嬰兒肥臉頰上急出來的紅暈,“他們說...他們說你是一名優秀的傲羅,家裡有權有勢,奶奶說我要尊敬你,爺爺說我要提防你,厄休拉夫人說你很有手段,很漂亮,很快會把爸爸的愛都搶走......”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仿佛認知到自己的話有多幼稚。
“你在害怕什麼?”
“......”
“以前媽媽在彆人嘴裡好像沒我話題多,還是爸爸移情彆戀?”
斯科皮的表情有些難堪,小朋友的心思很好揣摩,通常會直接寫在臉上。
我被他的童顏童語逗笑,遮了遮嘴角:“前麵那些你多多和我相處就知道真假了,不過最後半句不會成真哦。”
“為什麼?”
我停頓須臾,娓娓道出此番對話的重點:“你父親應該還沒有跟你提過我和他有過婚前協議,我和他不會再有孩子,馬爾福家的繼承人隻能是你,斯科皮·馬爾福。”
“……你會討厭我嗎?”斯科皮微微瞠目,似詫異,後又問得小心謹慎,“因為我的原因,你不能當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