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或許對於大部分女性來說是必經之路,標誌著人生進入新階段,不過對我來說可有可無,我更喜歡把精力花在自己身上,活著沒有包袱。
我閉了閉眼,搖搖頭,與他解釋:“不會啊,雙方達成共識的才叫協議,我也不覺得自己具備做母親的資格,小少爺,母親很偉大,所以你的媽媽是這世上最優秀的人,沒有人能比得上她。”
屋子裡的氛圍輕鬆了許多,斯科皮徹底轉過身,麵對我。
約是看我有問必答,他盤腿而坐,兩隻眼睛充滿新奇地盯著我:“那你喜歡我爸爸嗎?”
“......”這個問題不在預設裡,我忽感茫然,下意識避開他灼灼的目光,稍稍從沙發上坐直,抿了抿嘴,回得敷衍,“這向你解釋起來太複雜了,恕我無法回答,等你再長大點兒,要是我還住在莊園裡。”
未來的事也說不準,我不想給他太多期待。
他眉眼悻悻耷拉下去,失去興味:“......我知道,爺爺說是為了家族利益你們才結婚的。爸爸從來沒想過和我解釋這些,我有點兒生氣。”
說著說著,他垂頭喪氣。
小小的身體蜷縮在一起,幽暗伶仃的光線包裹著他。
單獨被蒙在鼓裡確實不好受,我看著他鉑金發色的頭頂,心頭微軟。
如是安慰道:“不過你有一個好爸爸,這一點我可以確幸,他很愛你,時刻為你著想,能做到這一點已經很不錯了,我的父親就做不到這點。”
他可沒為了我與黛弗妮立一張協議。
斯科皮很會抓錯重點,他倏地抬頭,恍然忘記話語中的失禮,天真無邪地問:“你的爸爸不愛你嗎?”
“……”
我清了清嗓子,中肯地說:“或許是愛的,可能心裡需要顧忌更多其他比我重要的人和事,愛我這件事就變的力不從心起來。”
跟孩子說這些做什麼,我不禁苦笑。
挪離的目光掃到牆紙上的鐘表,我起身,整理著蕾絲裙擺上的褶皺。
方才冷靜下來後,發現這套布料是新的,厄休拉夫人怎麼會真舍得把親愛主人的衣物穿到我身上。
我伸了個懶腰,感到皮膚鬆弛多了,扭頭向地板上的小少爺伸手:“好了,小朋友,今晚與【惡毒】繼母友好交流的時間結束了,你該去享受宴會,剛才你一定讓波特家的小姑娘傷心了,這可不是紳士該做的。”
“哦,我差點忘了!我說過要帶她去參觀夜晚的花園!”
小孩子容易被轉移注意力,他順勢拉住我的手站起,激動地說。
“很好,你現在去還來得及,小少爺。”任憑衣襟敞開,殘留著一縷葡萄酒的味道,我欠身溫和地說,“雖然穿這條禮服裙不是我的本意,但還是要與你說聲抱歉,讓你有了不好的回憶……好了,願我們今天都不會再次掃興。”
說完,我直起腰準備離開,外套的袖口突然被拉住。
斯科皮放下摸鼻子的手,嫩白的臉頰微紅,遲疑地詢問:“等等,我……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我欣然答應他的要求,能與他把事情說開,也讓我感到愉悅。
“可以。”
接著,他軟軟的身子靠在我懷裡,細胳膊抱得越來越緊,臉埋在裙裝裡看不到表情。
半晌,我隱約聽到一聲:“斯科皮好想你……”
我怔了怔,未出聲,默默抬起掌心摸他的腦袋。
對孩子,我可以寬容,大約來自天然的母性。
但其他,絕無可再轉圜的餘地。
斯科皮的事情暫時解決,至少能保證我可以與他好好說話。
回臥室的途中,我在房門外感受到一抹熟悉的氣息。
靠在門框上,對著空氣,淡定出聲:“怎麼上來的?”
對麵的牆顯出一道影子,加西亞手上挽著西裝外套,白襯衫的料子柔軟,領結散了扣,掛在脖子上,疏懶中帶點兒痞。
他和我單獨在一起時經常以吊兒郎當的麵孔示人,不拘小節。
弗蘭克·加西亞扯下領結,纏繞在修長的指節上,一圈又一圈,慢慢向我走進,漫心笑道:“我們以前怎麼一起潛進法國魔法部的,我就是怎麼上來的。”
他說得是去年的一場英國魔法部危機公關事件,我們被秘密指派去法國竊取情報,那會兒我還不是組長,明明自己也心驚膽戰,卻帶著他便裝混進了法方最深的資料部。
差點兒被抓,就差一丁點兒,我的手在壁爐裡空間分離。
我笑了,回道:“看來馬爾福莊園和法國魔法部一樣到處都是空子,像個漏鬥。”
他是來問候我的:“你現在感覺如何?還生氣嗎?”
“我沒生氣。”我聳聳肩。
他挑眉,雙手抱胸,揶揄:“女人都喜歡說自己沒生氣。”
我昂首眯了眯眼,半開玩笑:“嗬,怪不得弗蘭克招女孩子喜歡呢。
弗蘭克離我越來越緊,目光毫不掩飾地在我臉上遊離,傾唇:“我可不招海倫喜歡。”
我權當不懂他話裡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默默推開他:“招啊,我去哪都帶著你,就差把你彆腰帶上啦……”說著我轉身去摸門把手。
他也不尷尬,手掏進西裝褲裡,接話道:“梅林的胡子,那些日子可真夠銷-魂的……”
他說的是有段時間,我們經常加夜班審理案子,連著一個月沒怎麼睡,煙就是那會兒跟他學會的。
我抿了抿唇,不再繼續話題,背對著他,點到為止:“所以,弗蘭克,我沒事,你可以安心去樓下找樂子了。”
弗蘭克·加西亞默了兩秒,我聽到他往後退了兩步,語調比平常沉穩:“萬事順心,奈特利組長。”
“謝謝。”我依舊沒有回頭,“待會兒見。”
他說:“我在露天派對等你。”
背後的視線終於離去,我沉浸在平靜的心跳中。
我明白他對我的關心,知道他對我的心意,但我不能回應他。
有些事兒不能勉強,我們是傲羅辦最默契的搭檔,我不想讓關係變得無法言說。
邊想邊推開房門,我的視線驟然僵住。
絲絲清涼的風吹散臉上的溫度,白色的紗簾飄向外頭的夜。
陽台門邊,他坐在我心愛的藤椅上,五彩的霓虹光在他寬闊的肩上浮動,照亮他清俊的臉龐,眉眼顯得冷徹,瞳眸底下晦暗不明。
他嘴角揚起若有若無的弧度,放下交疊的雙腿,慢慢起身。
明明隔了那麼遠,卻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如深夜博物館裡五官立體的雕塑,完全沒有感情。
我們相交的視線與夏夜形成了溫差。
終於,德拉科·馬爾福扯唇:“與他聊得開心嗎,馬爾福夫人。”
他指骨分明的手上搖晃著我的香水瓶。
月光穿過紅色的玻璃,仿佛玫瑰倒刺割開的血珠。
外套滑下肩膀,露出裡麵的白色禮裙。
我咧開嘴角,睨他。
“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