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帶著她離我越來越遠。

海倫側身揚了揚手。

後半程的蠟燭全部熄滅，黑幕湮沒她的幻影，片刻，落下輕輕一道鎖門聲。

我站著未動。

胸口處的煩躁並沒有隨之消失，反而像被她用這片黑影加深輪廓。

收起目光，長籲一口氣，我返回書房去執行海倫·奈特利的命令。

以“丈夫”的身份解決令我“妻子”感到不快的“小事”。

書房蹭亮的地板上，兩隻家養小精靈看守厄休拉，防止她再做出損害莊園的事情。

我繞到案前坐下，點了根煙，道出決定：“給你兩天時間，離開莊園，厄休拉夫人。”

魔杖落在腿邊，她把相框緊緊抱在懷裡，手指如枯枝般細長粗糙。

我的視線從她手裡的東西上挪開，提醒自己不能心軟。

理性講，厄休拉夫人早該離開馬爾福家，她忠於格林格拉斯家，當初留下她全是為了斯科皮。

“斯科皮已經上霍格沃茨了。”我垂眸看煙芯燃著，淡道，“他應該馬上能適應獨立，不需要彆人貼心照顧，也不需要你給他灌輸一套未雨綢繆......又陰毒的想法。”

我蔑向地板，想起斯科皮那幾句頂撞海倫的話，怒氣止不住地升起。

“我不想讓斯科皮以後變成一個心胸狹隘的孩子，他甚至做不到尊重繼母。”我微微皺眉，“原來是你在搗鬼。”

“嗬，”老婦人忽而冷笑，嗓音腐朽喑啞，“德拉科少爺，您明知我走了斯科皮肯定會大吵大鬨，接他從小姐肚子裡出來的第一個人是我，陪在他身邊時間最長的也是我，小姐離世前，您親口在床前答應過她，會讓我留下來照顧斯科皮少爺......”

她自下而上的眼神，盛著古怪與邪惡，一句一句質問我：“您捫心自問，現在是為了誰出氣？真的是為了斯科皮好嗎？您不顧父子關係，違背與小姐的臨終誓言，不怕梅林降罰於您？”

我欲熄滅指間的煙，卻一下未動，目光再次睨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表情，兩隻家養小精靈已經緊張得縮起腦袋，尖耳朵耷拉著，看上去十分驚恐。

“萊萊，厄休拉夫人身體不適。”我想我沒有錯，低頭撣了撣西裝上的煙灰，起身往窗台邊的書架踱步，“把她帶到地牢，冷靜冷靜......”

梅林什麼時候罰我，我不知道。

我不是大義者，利益至上，不配替天行道，我隻做眼下該做的事。

老婦人被家養小精靈的魔法所束縛，蜷縮四肢，宛如一個蒼老的木偶，嘴裡的聲音壓得很低。

我聽清了。

她在詛咒我。

令人厭煩的聲音戛然而止，書房像個空洞的領域，與世隔絕。

我舉起魔杖敲了敲最上層的一本黑皮書封，接著按照錯亂有致的順序一本一本敲下來。

書籍浮動，憑空吐出一格樺木暗箱，我轉動扶手，周圍的蛇紋陸續退散，打開箱子。

裡麵放著貴重文件，我想要的那份羊皮紙飄出來，攤開，停歇在我眼底。

上麵的兩道簽名行雲流水，筆跡清晰，筆畫如銀河似的泛著一層淺光。

這是我與海倫·奈特利的婚前協議，若不是她今天提了嘴，這份紙質協議已經消失在我近一年的記憶裡。

正好也是在這件書房裡簽得字。

我告訴了她我的要求，她欣然接受，沒有我預期裡的難纏。

“既然如此，對等的，我也想加一條，可以嗎？”她落下的筆尖停頓，抬起手腕。

“你說。”我淡道。

褐色的羽毛擦著她的紅唇，碧眼亮著狡黠，眼尾稍稍彎起，海倫偏頭豎起根手指，笑說：“嗯——我現在想不出來，不如就在協議上這麼寫，德拉科·馬爾福需要無條件滿足海倫·奈特利的.....一個要求。”

我說：“你保證不違法道德，不損害雙方利益。”

“當然！”她眨了眨眼，語氣天真又驕傲，“我可是傲羅欸！”

我靠著椅背沉默一陣，擺了擺魔杖：“好。”

這行字跡加在了最後一行，像給小姑娘許願似的，那麼微不足道。

可現在我放眼便輕易找到了它。

像埋在心裡的一根刺。

深深吸口氣，屋裡還留有她的香水味。

隱隱地，我預感她那天落下的是一枚什麼樣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