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薛正剛和楊圖安也趕過來看視，見這形景，一起上來扶住賈代儒。薛正剛說道：“老太爺不妨回去看上一眼，若是他說的不真，再罰他也不遲。隻是璜大爺今兒沒來，這裡的事兒交給哪位爺暫管？”賈代儒道：“珖哥兒輩分高，年紀大，且交給他管這一日罷。”賈珖在座位上聽見，忙起身應了。

兩人攙著賈代儒便要往外走，不料賈代儒早已雙腿發軟，無力走動。楊圖安隻得蹲下身來，背起賈代儒。薛正剛和童文駿跟著，出門順著小巷往南，到了寧榮街東街門外，轉進路南一條胡同，便是賈代儒的家。進了家門，管家上來回話：“趙大夫已經進去老太太診脈了。常婆子、佘婆子和跟著老太太的丫鬟書香、墨香都叫人捆了，預備著老太爺問話。”

賈代儒也顧不得審問幾個惹禍的奴才，催著楊圖安背著他往老妻孔氏那裡去。才走了幾步，正遇見一個婆子引著大夫從裡麵出來，見了賈代儒，那大夫說道：“請老太爺節哀，晚生來遲一步，老太太已經駕鶴去了！”賈代儒聽說孔氏死了，悲從中來，一時老淚縱橫。眾人忙上來解勸，管家張羅著送大夫、立魂幡、穿孝、報喪諸事。

一時間賈敕、賈效、賈敦、賈赦、賈政、賈珍等族中晚輩，賈母、賈代儉之妻、賈代信之妻、賈代佶之妻等老妯娌和邢夫人、王夫人等晚輩女眷都來了。賈珍因孔氏子女媳婿並孫輩皆早喪，正想著跟賈代儒商議在族中擇一子弟任摔喪駕靈之任，不料聽人回說孔氏是被多嘴的奴才氣死的，登時勃然大怒，喝道：“反了！反了！四老太爺四老太太年老心慈，這些奴才都作起反來，欺負我賈家沒人了不成！”連聲喝命將幾個奴才押來，要與賈代儒和文字輩長輩們一同審問。

一時兩個婆子和兩個丫鬟都被帶來，賈赦、賈政、賈珍等一齊喝問。四個人嚇得不敢說話，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求饒。賈珍看得不耐煩，喝令將四個人拖下去打死。書香和墨香嚇得哭叫道：“老太爺、老爺、大爺饒命，原是老太太在屋裡坐的無聊，說要出去走走。奴才們也不知道常大娘和佘大娘在那裡嚼舌頭說主子的閒話，走到跟前才聽見了。奴才們要扶老太太回去，老太太不肯，奴才們也不敢用強。她們說的那些話，便是給奴才們一百個膽子，奴才們也不敢說，實在不是有意欺瞞主子們！”

賈珍喝道：“你們聽見了什麼，隻管照實說，主子們自會跟她們算賬，帶累不到你們身上！”書香和墨香正要說話，佘婆子搶著說道：“老太爺、老爺、大爺，奴才原本好好的在茶房燒火，忽然常婆子走了進來，說前日學裡主子們到秦小相公家送殯的事情。奴才原不知道這些事情，都是聽她說的，說到一句‘秦家人說，秦小相公在家好好的，都是到了咱們家學才學壞了’，就聽見兩個丫頭在外頭喊了起來。那些話都是她說的，不與奴才相乾。”

不待賈赦、賈珍等說話，常婆子先叫道：“你胡說！什麼都是我說的，不是你說‘寶二爺空長了一個好模樣，卻是個不走正路的’，還說‘西府二老爺在人前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家裡由著兒子胡鬨’，還說‘薛大爺在學裡勾搭幾個小學生，成日家爭風吃醋’，還說‘到家學裡上學的那些孩子，不過是他們老子娘貪那點子現成的茶飯’……”

還未說完，隻聽“咚”的一聲，賈敕、賈效、賈敦、賈赦、賈政、賈珍忙轉頭看時，隻見賈代儒已經昏過去了。賈珍也顧不得再審這幾個奴才，忙叫人將四個人押了下去，又打發人拿自己的帖子去請王太醫。誰知王太醫還不曾過來，便有人來報說：“老太太娘家二舅老太爺、三位舅老太太、姨老太太帶著表老爺、表姑老爺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