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舉人看見兩個姑娘都已經昏迷,直叫“快去請大夫”。可巧去請王太醫的家人回來,才下了車,便有孔家人上來迎接,一起進了大門。正不明白一群人為何都在門口站著,聽見這話,王太醫忙擠到跟前看視。給書香和墨香診了脈,說道:“兩位姑娘並無病症,隻是被人下了藥,睡上一夜,藥性過了也就好了。老爺們若是著急,晚生開個方子,吃一劑就醒了。”孔家人和李子良家的都說要吃藥,王太醫便寫了方子,自有孔家子侄奔出去買藥。又有人將兩個姑娘抬到門口茶房裡,孔舉人的女兒和李子良家的帶人守著,不許賈家主仆進去。
外麵孔、曾、顏三姓親眷一齊喝問那兩個家人是哪一房的奴才,書香和墨香兩個如何被人下了藥。兩人嚇得不住的磕頭,苦苦的哀求道:“老爺救命!珍大爺救命!”賈赦、賈珍都喝道:“你們這些下作的奴才!好端端的把兩個姑娘迷了做什麼?四老太太才沒了,連你們主子還要服喪吊孝,偏你們兩個色膽包天的東西,敢在這個時候做這見不得人的勾當!打了主子的臉,還要主子饒你不成?”
兩個家人聽見主子們將事情都推在他們頭上,唬的魂飛魄散,若是不說實情,壞人名節未遂也是個死罪,若是說出實情,又難免主子們秋後算賬。正不知如何保住性命,隻聽孔舉人說道:“兩個丫頭吃了什麼藥昏迷過去,這藥是哪裡來的,不能不問個明白。這裡的人沒有一個是刑部出身會審案子的,保不齊冤枉了好人,便宜了壞人,趕緊將這兩個奴才送到官府才是正經。”
賈珍忙說道:“這兩個奴才原是我家裡的家生子,幾輩子都在我家裡伏侍,平日看著他們也勤謹。我瞧著這裡人手有些少,把一些不要緊的活計都交與各房的奴才料理。原說是叫他們把兩個姑娘放了,想不到他們竟起了壞心,都是我識人不明之過。這種黑心的奴才,隻管打死就是了,何必經官動府。”
顏孔氏的一個兒子說道:“世侄這話差了。這兩個人從哪裡找來的蒙汗藥?究竟是他們知道世侄會打發他們放了兩個姑娘事先預備的,還是府上的奴才出門都隨身帶著蒙汗藥?這會子打死了他們,豈不是白白的放過了彆的凶徒!”孔舉人的一個侄子也說道:“正是呢。雖說是兩個奴才,到底也是兩條性命,不能白白做了替死鬼。”
正在爭執不下,孔家人已經在胡同外的藥鋪裡買了藥來。李子良家的煎了,給書香、墨香服下。不多時兩個丫鬟醒了過來,孔舉人的女兒帶著到孔舉人跟前回話。聽了兩個丫鬟之言,孔氏親眷都罵賈赦、賈政、賈寶玉帶累了孔氏丟了性命。曾孔氏哭道:“我姐姐十六歲嫁到你們賈家,侍奉兩層公婆,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到底有什麼不是之處,白白的被你賈家人帶累的送了性命。橫豎我也六十多歲了,今兒就豁出這條老命去,給我姐姐討個公道!”說著,叫著自家子孫去見官,要敲登聞鼓告賈赦、賈政、賈寶玉等行止不端,氣死長輩。
早有人進去將外麵的動靜回了賈母。賈母聽說仆婦在孔舉人跟前喊冤,及孔家人不肯進來等事,隻道子侄輩自會料理,仍舊跟幾個老妯娌說話。又聽說兩個丫鬟被人下了藥,越發不放在心上。這會子聽見婆子進來說孔家人指名罵她的寶玉,忙叫邢夫人和王夫人扶著走了出來。出了二門,隻見大門口早已人山人海,卻是這些年裡附學的親戚們聽說師母亡故,都來賈代儒家裡吊唁,被孔家人引了過來,都在圍在一旁議論紛紛。賈家玉字輩、草字輩的孩子們也在一邊看這場熱鬨。
賈母忙叫賈璉送孩子們回去。賈環、賈琮、賈蘭眾人隻得跟著賈璉從後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