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兒自也不例外。新春新氣象,自然少不了朝食新品——五味米餅。
昨日裡問徐阿娘要了銀錢,去鋪頭裡采了新糯米和白麵回來。今早兒四更天便忙著,攤來五六十個米餅,五種味道,一樣兒的十來個,先打算試探試探食客們的口味。不必擔心賣不完,家中繡房裡還有位大客。
熟客們正嫌粉條兒不夠吃,今日又沒有紫米圓子。見得那些米餅,一人買來兩個味道嘗嘗。酸菜的開胃,麻醬的噴香,蔥肉的貴兩個銅板兒,可肉厚油肥,滿嘴留香…
有人忍不了,自將其他幾個味道也買了去,一樣樣兒的都得嘗嘗。朝食吃不完,留得午飯加菜。
南麵兒又來了熟人,蜜兒忙招呼,“楊三叔!”
楊老三小跑了過來。一身粗布袍子,雙手攏著袖子裡躲風兒,見得蜜兒憨笑著,“誒。今兒可算是等來你了。船廠裡昨日便開了工,你這兒沒開門,空著肚子上的工。”
蜜兒手裡動作麻利,將將打好一碗酸湯粉兒,便被楊老三接了過去。楊老三聞得那酸湯味道兒,方咽了口口水,又見得一旁食客人手一張的餅來,忙問蜜兒:“誒,那是什麼?”
小車上紙包好的米餅,一會兒的功夫,就剩下幾個了。蜜兒指了指,“過年在家新做的五味米餅,三叔要不要嘗嘗?”
“來,來一個。”楊老三忙從懷裡掏了銀錢。
蜜兒沒問多要銅錢,直將最後一個蔥肉餡兒的遞了過去。以往楊三叔與畢大叔同在船廠裡做活兒,便是這兒的常客了,蜜兒自問起,“可有我畢大叔的消息了?那大船去了那麼久,怎也沒個兒信兒回來。”
“嗐!那漂洋過海的事兒,沒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不定是船上接了彆的大買賣,多行了一程遠路。你讓家裡彆多心,再等等。畢大海吉人自有天相,會回來的!”
楊老三說著,咬下一口米餅,“誒,這個好吃!”說著,又掃了一眼小車上剩下的那幾個,“都給我包走吧,船廠裡好些人餓著肚子上工呢。我去給你賣幾個去!”
蜜兒笑著照辦了,收了銀錢,方招呼著人去一旁坐下。
日頭上了高牆,漸漸的火辣了幾分。連日來的好天氣,積雪也隻剩下街角上一禺。食客們吃飽喝足,漸漸散去。一旁的炸果子豆漿老也早早的收了攤兒。
銀荷今日睡了個懶覺,等得蜜兒快收擔兒了,方來清點今日的銀錢。二人正打理好,正要一道兒往回走了。東街上將將熱乎起來的人聲,卻被一聲聲佛鈴唱經打斷了去…
一行喪行大殯,為首的花環明黃加身,一眼認得出是出自皇家,由得宮內的藍衣大太監親自護送。彩棚高搭,和音奏樂,浩浩蕩蕩上了東街。先前佛鈴叮當,經語吟吟;尾後家眷哭泣切然。四旁護著幾頂大轎,皆是朝堂重臣親自前來送祭…
“是明府的大喪…”簡家的相公識字,方買了朝食往家裡送,見得那些花環挽聯,還有後頭一眾明字大木牌,便認得了出來。
蜜兒與銀荷也頓足下來觀望,蜜兒認得那個明字,方心中有所猜疑,被簡家相公一語道破,坐了實。等得那行隊伍行過眼前,蜜兒卻見得是有兩樽棺槨…
“哎,成京候就這麼薨了。”
“怎這麼不巧,大過年天的。一下死了兩個。”
“另一個是誰?”
“那活閻王,聽聞被人刺殺,死在了我們簡氏宗祠牆角下。尋見的時候,屍首都燒焦了。”
……
銀荷還在聽著熱鬨,蜜兒自拉了拉她,“我們快回吧,徐阿娘該等著了。”她忽的有些擔心起二叔。
銀荷不情不願挪動了步子,邊幫著推車,邊念念有詞。
“可果真是有報應麼?都說他們明家裡貪贓,現如今才一會兒的功夫,便沒了兩個大官爺…”
蜜兒心中正幾分鬨騰,口氣便就重了些:“官場裡的事情,你我能知道多少,不過是人家傳來的,你便輕信了?嘴可是長在自己身上的,管不住了,惹禍上身,且莫牽連了徐阿娘。”
銀荷被她這麼一嚇沒了聲兒。一路行回來梅竹小院,卻也不見蜜兒說一句話。隻覺今日的蜜兒有些讓人怵怵的…
蜜兒收拾好小車,沒急著去繡房。隻去了廚房張羅起今日的午飯來。早前幾日晚集上買回的豬蹄,燉來與徐阿娘發奶用。另一份兒稍稍加點兒調料,想與二叔也補補。老人說,吃啥補啥,吃了豬皮,總該長長刀口子上的皮肉…
徐氏數日未曾出過東屋門了,因得天兒太冷,月子裡怕受了寒。見得今日陽光和煦又是無風,才讓銀荷扶著出來院子裡稍稍走動。銀荷卻是耐不住的性子,方走了幾步,便管不住嘴了,與阿娘說起來今日東街上見著的大白喪事。
“那送喪的隊伍,跟小銀山似的,聽聞好些大官兒都來了。”
“還有,皇帝都親自寫了挽聯,讓宮裡頭的大太監來護著。”
徐氏不過當是熱鬨聽聽罷了,問起,“是誰人家裡的?”
“是那明大都督府上的。前陣子不是祠堂失火,發現的就該是那大都督的屍首,今兒過了頭七,果來出殯了。隻是,連著那府上的老侯爺,也一道兒沒了,也不知是犯了什麼神佛的怵…”
銀荷話沒落,便見蜜兒端著熱菜從廚房裡出來,忙一把收了話。徐氏正要招呼蜜兒,卻聽得一旁繡房裡,重重一聲響,似是什麼東西落了地。
銀荷也聽得了,“阿娘,我去裡頭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