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說的沒錯,熙帝敏感多疑,翻臉無情。留喜隔日便因做事不熟,在他身邊停留的稍久了些,而被打了五鞭。
負責打鞭子的宮嬤隻是輕輕敷衍了事,承極殿裡人人心知肚明這份差事的不易,宮嬤不做惡人,留喜卻還是哭得很傷心,大概是受到的驚嚇難平。
宋浮牢記著阿舅和衣南錦的囑咐,隻將熙帝當做一塊擺在殿裡的石頭,克製住任何好奇的心情,不去看他,也不多想承極殿裡的種種。宋浮挑了最費力的活做,在遊廊外麵擦洗闌乾,窗戶,或是整天戴著鬥笠在庭院裡拔草,或是跑腿出去辦些雜事。
這樣平安的過了幾天後,宋浮覺得已經有了一些在此安身立命的信心。
然而,宮婢中有人卻很在意宋浮‘逃離在外’的做法,帶著小小的嫉妒和惡意,決定以捉弄她作為懲罰。
七日一次的臨朝日,熙帝必須早起。宮婢和小監們在淩晨的涼意中做好各種準備,大監王桂許也和他們站在一起,承極殿前後燈火通明。
宋浮和留喜各拿著一疊棉帕和絲帕,默默排在隊伍後麵,她們隻需將那些帕子送給為熙帝清潔儀容的人,不必靠近熙帝。雖然如此,留喜還是緊張得麵無血色,托著帕子的雙手不時輕輕發抖,害怕熙帝看見她時又會不喜。
留喜曾哭著告訴宋浮:當皇上看著她的時候,她覺得好像被雷劈中了,一點也不能動,感覺就要死了。
聽完那些話以後,宋浮想到了阿舅希望她離開祟京,以及無論怎樣儘心安排,衣南錦也隻允許她在這裡停留短短半月的心情。宋浮決定要更勇敢,順利地離開這座大殿。
宋浮悄悄對留喜道:“彆怕,等一下我幫你把帕子送過去。”
留喜感激地看看宋浮,這時,排在前麵的一個宮婢轉身走到宋浮旁邊,小聲道:“我肚子有點不舒服,你幫我拿著水盆,我很快就回來。”
說完她將水盆交給宋浮,順便拿走了宋浮手裡的帕子,溫柔地笑了笑。
宋浮的遲疑被她溫柔的笑容撫平了,誰能拒絕對你柔柔笑著的人?宋浮沒有多想,不過很快,小監便掐著準點唱到:“皇上起身。”
隊伍的空缺立刻被發現了,宋浮因為手裡的水盆,不得不頂替上那個位置,是她完全沒有想到的。
宋浮跟著隊伍走進熙帝的寢房,默默地想一想該怎麼做?隻要在恰當的時候送上這隻水盆,穩穩地端住它就可以了。
微弱的晨光和明亮的燭火交織在一起,站滿人影的寢房裡隻有衣料摩擦的簌簌聲。宋浮跟著提水壺的小監走近熙帝,依然將他當做一棵樹或石頭,目光落在裝滿水的金盆裡。
忽然,宋浮在水中看見了一雙眼睛!那雙陌生的眼睛正緊緊盯著她,在水盆裡緊緊地盯著她!
宋浮的雙手一顫,退縮地想躲開水中的注視,那雙眼睛所附著的麵容卻更加清晰了,向她逼近……宋浮驚恐地抬起頭,恰和熙帝四目相對。
糟了!宋浮慌忙低下頭,盆水在小監雙手的攪動下變成了金色的碎波。
宋浮多希望什麼也沒有看到。
熙帝離開承極殿以後,宋浮默默做完隨後的清理,和留喜一起去距離承極殿不遠的食間吃飯,回來後繼續清理庭院前後的雜草。
夏日蹲在茂盛的草木中間拔草,是非常辛苦的工作,但也並非毫無樂趣。栽種在皇帝眼前的花草有非同一般的來源,有些已經長出了種子,宋浮喜歡收集花草的種子。
她默默地在花叢裡消磨時間,聽到一陣路過的對話,一人道:“你看見了嗎?她竟然敢瞪著皇上!”
另一人說:“剛看到她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人長得美,又好像有什麼背景,卻喜歡待在外麵乾最辛苦的事。你記得上次那個阿如吧,就是整天喜歡在屋角,牆邊走來走去,後來不就被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