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南錦和宋寶學在宋宅喝酒,氣氛不像往常那麼歡愉,也不至於愁緒滿腹。凡人遇到意外總是多想,這兩人也不例外。
宋寶學笑道:“我的確私心想過要和你結成一家人,對不住,真成了你舅舅。”
衣南錦道:“皇上早有扣著蓮子的打算,這樣一來,你我都和承極殿捆在一起了。”
宋寶學歎道:“唉,或許是天意吧,太後和皇上要選一個……皇上雖然勢弱,好在年富力強,也不缺算計的心思。”
衣南錦道:“太後,皇上應該靠在一起,兩派離心是社稷的禍事,現在我們摻在其中,應該想辦法挽回局麵。否則一朝亂出,受苦的是無辜的天下人。還有蓮子,她留在宮裡,我一刻都不能安心。”
宋寶學道:“皇上留著蓮子,是要你用心幫他辦事,不過真是麻煩。”
衣南錦道:“太後怎麼看?”
宋寶學道:“蓮子被皇上重用,太後當然安心受益,除非她需要毀了這顆棋子。”
衣南錦道:“皇上讓我查馮沐恩,顯然是在挑釁太後。太後和宰首張倥掌握著朝廷,馮沐恩是張宰首費心栽培的人,動了他,張倥不會善罷甘休。”
宋寶學道:“馮沐恩的事你早就一清二楚了吧?你心裡存著滌清蕩濁的誌向,一直攢著許多消息,隻等合適的機會。可惜這個機會是兩宮相爭,更糟糕的是,皇上一定借此給你升官,你就很難保住從前的清名了。”
衣南錦道:“我不求升官和名聲,這個功勞可以由彆人去領。皇上想做一件事,從來不會缺少出擊的劍和盾,多的是為此奮不顧身的人。”
宋寶學道:“好吧,你去和張倥打仗,我來想辦法送蓮子出宮。”
宋浮在合和殿住了十天,宋寶學常派人給她送些小食和消遣的玩意,好言寬慰,枯燥的日子很快也就結束了。
朝堂之風吹不進深宮,宋浮回到承極殿這日,也是吏部正員馮沐恩被去官羈押的日子。
十日間,禦監府的一名六品小官奏告馮沐恩以權謀私,舉證詳實,這份奏文被進奏院兩番攔截後,最後由大監王桂許轉呈至熙帝案前。熙帝命法司台嚴審,馮沐恩難逃一劫,熙帝因此皇威大增。
正是這天,宋浮又踏進承極殿,受到許多歡迎。她心中沒有懼怕,卻多少有些不甘,這不是她的選擇,留在宮城中,和衣南錦見一見都是空想。
熙帝在禦苑裡陪太子騎馬,宋浮趕去待命,意外地看見衣南錦也在,便低著頭慢慢走過去。
等她行過禮,熙帝問:“已經痊愈了?”
宋浮道:“是,醫員說已經痊愈了。”
熙帝道:“朕和平如說好了,留你在宮裡多住幾天,養足了精神再送你回去。”
衣南錦的字是平如,宋浮小聲道:“多謝皇上恩典。”
熙帝道:“好吧,朕和太子去前麵林子裡騎一圈,你們不用跟來了。”
熙帝親自為太子牽著小馬,分屬熙帝和太子的兩列隊伍泱泱無聲地跟上去,原地隻剩下衣南錦和宋浮。
衣南錦問:“沒有哪裡不舒服了嗎?”
宋浮道:“恩,早就沒事了,你來教太子騎馬?”
衣南錦道:“是為了其他的事。我剛剛向皇上建議,從宮外領一位大夫來為他診病。”
宋浮道:“你也覺得奇怪?”
衣南錦道:“皇上什麼也沒說,我們不知道他怎樣想,但是可以儘力確定一些事情。抱歉,因為我讓你無法離開這裡。”
宋浮道:“皇上剛才說了,過一段時間就會讓我回去。”
衣南錦道:“我想馬上就帶你走。”
宋浮笑著說:“這裡沒有人欺負我,和住在阿舅家一樣。對了,你送我的絡子還在阿舅家裡,下次幫我帶來好不好?”
衣南錦答應了,和宋浮一起觀賞起禦苑的景色,雖然她看起來活潑無恙,衣南錦的心裡卻很不是滋味。
承極殿裡的日子一如往常,夏日的青欖香飄在空氣中,到處潔淨一塵不染。每兩日送來的奏文數量忽然變多了,求見熙帝的官員也多了,熙帝很忙碌,晨起時的不適跟著加重。每天醒來時,熙帝不止頭疼,眼睛也疼得無法張開,且麵色蒼白。好像整夜的安睡,反而奪走了他的精力。
宋浮站在床前陪伴已經不能安撫熙帝,她學會了按摩頭頂的手法,熙帝卻恨不得讓她敲開自己的腦殼。最終,衣南錦帶著一位裝扮成侍衛的大夫入宮,是在夏末時的一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