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燈火熄去了一半,熙帝健朗地靠在榻上,更想和衣南錦談一談之前奏告馮沐恩的官員,忽然被誣告,撤職的事情。首宰一派的反擊來得很快,手段卑鄙冷酷。
宋浮和衣南錦同站在一邊,等待大夫為熙帝診脈的結果,熙帝將頭偏向另一邊,露出沒有耐心又不信任的冷漠神情。
大夫緊張地看診完畢,跪下道:“從脈象和望形看,貴人頻失血髓,精氣,體質過於虛弱,以致脈絡中氣枯竭,無法控攝意念,病情已經非同小可,萬萬不能再縱欲聲色,或勞損身體。”
熙帝聽了非常生氣,罵了一句胡言亂語,便想砍了大夫的腦袋。
衣南錦上前阻攔,熙帝惱火地問:“你哪裡找來的好人?說的什麼混話,十個腦袋都不夠砍!”
衣南錦讓隨從先把大夫帶到彆處,低聲道:“這個人是十分可靠的名醫,治愈了家父的陳年頑疾。皇上覺得他說的沒有道理?”
熙帝道:“你問問宋蓮子,我有沒有縱欲聲色,勞損身體?”
宋浮小聲道:“皇上隻是偶爾……”
衣南錦道:“皇上的症狀有些奇怪,和大夫的診斷不合,是不是正因為它的怪異呢?”
熙帝道:“這個大夫說的不對,不過,我並非沒有疑惑。這情形從一年多前開始,因為猜疑有人在我身上動了手腳,這期間處置了不少宮婢和小監,外麵便有了我性情暴戾的傳聞。隻要能斬斷陰暗的手,有點暴戾又如何?”
衣南錦道:“處置被懷疑的宮人沒有解決皇上的困擾,皇上是不是該聽取大夫的話,至少嘗試一下。”
熙帝嘲笑道:“他說我已經病得不輕,你覺得呢?”
衣南錦道:“如果不是晨起時的困擾,皇上不像有病在身。”
熙帝道:“不錯,大夫難免有些添油加醋的習慣,以此得到重視,而一碗湯藥的內容實在難懂,卻能讓人立刻暴斃。”
衣南錦道:“臣希望皇上聖體安康。”
熙帝低聲道:“其實,我覺得有人在對我施咒,是惡毒的咒語。看過這個大夫以後,我終於可以肯定了,你要幫我查出來。”
衣南錦道:“奏告馮沐恩的官員被人誣告,臣要救他。”
熙帝道:“這個不急。前些日子,朕想為太子的生母抬一抬身份,封太子的外祖做平聞侯,卻被宰首底下的幾個人堵住了。這些人私下胡作非為,在殿上滿嘴倫理道德,樣子令人作嘔。你看看他們犯了什麼法紀,一個也彆放過。”
衣南錦道:“人非聖賢,請皇上秉持公正之心,才能讓百官精為效忠,社稷昌盛。”
熙帝道:“這是你死我活的戰爭,我不計較,他們就會像蝗蟲一樣在我眼前肆虐。我累了,你們都退下吧。”
衣南錦和宋浮走進偏殿外的庭院,同時抬頭看看夜空,黑雲遮沒了銀河,天上有些奇特的白光。
衣南錦從懷裡拿出幼黃色的絡子,牽起宋浮的手,為她戴好。
宋浮道:“這位大夫的話可信嗎?”
衣南錦道:“我覺得應該有它的道理,但是皇上隻相信有人在向他施咒。”
宋浮道:“既然和精血不足有關,我會讓禦膳司準備調養的膳食,或許會有用。”
衣南錦道:“蓮子,皇上煩躁的時候,不要違逆他的意思。我有些不好的預感,皇上對宰首一派的攻擊會漸漸失去理智,他的病情能引起暴戾,而他認為這是一種力量。”
宋浮道:“皇上很在意太子,他想讓太子的母家顯赫,是為了太子的將來吧?”
衣南錦道:“太後不會希望太子記得自己的生母是誰。”
宋浮道:“真難辦。”
衣南錦道:“你再忍耐一下,我會請我爹來見皇上,讓皇上放你出宮。”
宋浮有點不安地問:“可以嗎?”
衣南錦道:“恩,我會好好拜托他。”
雲散開了一些,露出星星微弱的光芒。衣南錦握緊宋浮的手,暖暖的手心疊在一起,世上沒有比這更安心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