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校內人們行色匆匆,距離晚會隻剩不到兩個小時。
學校為了這次成人禮花了不少心思,特地斥巨資重裝禮堂,整得像維也納金色大廳一樣,到處金燦燦的。
但也怪這學校裡多是富家子弟。
池寒酥一邊打量,一邊感歎太浪費。
他又看了看手中的演講詞,對這周圍一切感到無趣。
一想到這糟心的演講就來氣,下意識想摸口袋裡的煙。
哪有誰成績好就叫誰上台的,明明有太多比他會說、比他會提氣氛的人,這校長也是閒得發慌。
比起參加這種無聊的、還沒有什麼含金量的晚會,他寧可一個人呆著。
要是大家都安安靜靜有多好,
他不知為何想起了那個總是偷偷畫自己的少女。
像她一樣安靜就好了……
池寒酥準備找個偏遠一點的位置。
邊走著,修長的手隨意撥撩了幾下稿子。
卻聞身後有清亮的匆匆的腳步聲。
莫名的,有種感覺催促著他轉身。
少女似是踏著一路星光奔來,攜帶著柑橘與白茶的清香,與他撞了個滿懷。
他與少女目光相撞,
被琉璃般的淺茶色迷暈了神,
怪他陷進了星光,一時忘了這種感覺可以用“驚鴻”一詞形容。
他看這雙眼看得入了神。
少女卻在下一秒飛快地紅了臉,似是白雲織了一件名為晚霞的錦衣披在身上。
她低著頭不敢看他,嘴上一個勁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撿吧。”
嫩白的手慌亂地撿起地上的稿子,匆忙遞了過來。
他一接過,她就像匆匆略過的一幀電影畫麵,
讓池寒酥來不及看清她的臉。
是誰呢?
忽的,腦海裡閃出那個時常經過窗外的身影。
可他是一名不專注的觀影者,獨是忽略了那最重要的一幕。
“池寒酥,要去化妝了。”
可他連稿子都沒看完,就像那場不完整的電影。
俞念作為常年衣服斑駁、滿身顏料的美術生,終於迎來了可以穿上公主裙的那天。
像是灰撲撲的醜小鴨蛻變成了白天鵝,她明朗的表情變得更加耀眼動人。
俞念的原生條件是不錯的,尤其是那雙攝人心魄的眸子,那是一雙單是看一眼,就可以陷進去的眼睛。
剛才與池寒酥對視的時候簡直魂都被驚沒了,怎麼會有那麼好看的男孩子啊!
不愧是她俞念喜歡的人。
可一想到這兒,卻又是令人悲傷的一件事。
有一種喜歡叫做——暗戀,又名單相思。
對視一次,像是夏日打開冰鎮汽水是“啵”的一聲,連同著薄荷的辣和檸檬的酸入喉。
沒關係,反正今天她是豁出去啦!
——今晚就,告白!
她才不管人家喜不喜歡她呢!萬一之後見不到了,到時候後悔才是捶胸頓足呢!
俞念在心裡裝不在乎。
“俞念!化妝去啦!”
“哎!知道啦!”
這就去化個美美的妝,美美的告白吧。
“哇!——”
“太帥了吧!”
“我的小心臟要跳瘋了!”
池寒酥維持著表麵的溫和紳士,心裡快厭惡瘋了:她們好煩她們好煩她們好煩她們好煩。
就換個衣服,化個妝,梳個頭發,有必要麼?
也確實,他這樣子是真的好看。
白襯衫搭上冷灰色的西裝和天藍色的領帶,穩重中不失少年人的活潑。外加他的眼鏡和大背頭的發型,頗有幾分殺伐果斷的企業家的味道。
一個女生小心翼翼地問:“池寒酥,你已經被保送清城大學了,那你想學什麼專業呢?”
另一個女生說:“像池寒酥這樣的大學霸肯定選理科。”
“在理工科的專業裡選,估計計算機之類的吧。”
那個女生就像是邀寵的貓兒,驕傲地抬了抬下巴:“看吧,我就說。”
談笑間,化妝室的門再一次被推開。
“俞念!快來,正好有空位!”
“葉子安!都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大聲喧嘩,你咋聽不進去呢?”化妝老師氣憤感慨。
葉子安做了個鬼臉:“這不又給您增加工作量來了嘛。”
“俞念,快來呀。”
“來啦……哎呦累死我了。”少女扶著門框喘氣。
池寒酥聽到聲音,目光就順著追過去了,
——果然是她。
那個驚鴻一眼中的女孩。
看清之後,有點像小金魚呢。
想到這,池寒酥輕輕勾了下唇角,不料引來無數驚呼
——哇哇哇哇哇!!!!!請收下我的心吧!!!!!!!!
然後化妝老師一聲吼:“好了!你們這群人全都給我出去!吵死了!”
“池寒酥你等一下!”葉子安喊道,“我們對一下稿子。”
池寒酥觀察著俞念的反應,
小金魚輕輕顫了一下。
他眯起雙眼,語氣多了幾分上揚:“好。”
葉子安是主持人,比其他人要忙太多,也陪不了俞念太長時間,囑咐了幾句就走了。
“你想化什麼樣的妝呢?”
“都可以的,老師。”俞念彎起雙眼,似是有蜂蜜流出來,甜的。
化妝老師不禁有些讚歎,這般模樣已經是勾人魂魄,那上完妝的人一定會把那幫小子給迷死的。
“喀嚓”,
門開了。
池寒酥視線轉了過去,隻能說,小金魚像精靈公主一樣靈動清澈,是第一縷晨光,是第一眼清泉,是婉約派詞人的第一句詞,是那般青澀而美好。
像八音盒裡跳舞的少女,給人雷諾阿筆下色彩斑斕的模樣。
也許少女沒有“翩若驚鴻,婉若遊龍”的舞姿,在池寒酥眼中卻早已是遠望如朝霞旭日,近觀如清波新荷的美好。
一開門就看見一個人的小金魚似乎是嚇著了,連睫毛都跟著顫。
“你好。”池寒酥紳士禮貌,笑容滴水不漏。
俞念有點緊張:“你、你好。”
“那、那個,我有事,先走了。”
說完就落荒而逃。
池寒酥鏡片背後的眼中閃出跳躍的光。
“她真的,
“——好可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