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朗,我們舉舍護送黃穎儀出校門。
保安調侃:“這麼多人送啊。”
“再見啦,有機會回來玩。”黃穎儀揮揮手,上了副駕駛。黃穎儀看向我,但在簇擁中有些欲言又止。
“有空我也去找你玩。”我跟她擁抱了一下,揮著手往後退了點。
她們熱熱鬨鬨地往回走,我落在後頭幾步,怕一會混不進校門,追了上去。
保安阿叔攔住她們,“哎——沒戴口罩不給進!”
“我們是剛剛送舍友出來那一夥。”江曉程說。
保安開了閘門,“開玩笑的。”
好像揮彆了一種習慣了的生活方式。
回到宿舍,大家各回各位各玩各的。即使是春日,背光的房間裡仍然有些陰冷。起了個大早,人還懵懵然,我爬上床在舍友的說話聲中睡了個回籠覺,亂夢一場頭痛欲裂地醒來,滿腦子都是貂蟬後羿。睡了一覺醒來那股恍惚勁還沒走,我才意識到並不隻是困了。
這個學期幾乎滿課。
老師講課像說書,講到關鍵處總會眉飛色舞故作神秘壓低聲音,以至於我從來沒聽清楚重點,也不知道怎麼就講到文天祥、隔壁省的民俗了。教育是個什麼,一體兩麵。一體兩麵是什麼啊,一體兩麵是……我寫完這麼句的當兒,又蹦出來了十幾個什麼,默默把筆放下了。
周瑩又坐在我前麵,撥拉一下這個又撥拉一下那個。我被她的小動作分走了神,看她拿走隔壁同學的記號筆在寫寫畫畫。
給我聽困了。
我拿出課外書,壓在筆記本下麵。
下了課,周瑩轉過來,樂道:“怎麼總是我們啊,邊緣人。”
“是啊。”我應了一聲。雖然想多說點什麼,但我們不熟,沒有一點話題儲備。
“你在看什麼?”她看到我壓著的課外書。
我瞄了眼講台,合上書給她看封麵,“汪曾祺的散文。”
我們就著各種書和劇尬聊了二十分鐘課間,上課鈴響那一瞬間,我眼淚都要飆出來了。我太不擅長麵對樂觀開朗又愛笑的女孩子了,反襯之下內向陰鬱和安靜都會加倍。可能是因為私底下既喜歡又羨慕她們,不自覺地就緊張而拘謹起來。
下了課,我跟著吳彤和周瑩出教學樓,雲裡霧裡地聽她們聊化妝穿搭。
周瑩突然轉頭問我:“你待會是要去圖書館嗎?”
“對呀。”我應。
“我也去,”周瑩說,“不過我得先去買瓶水。”
“你們都去圖書館啊,那我先回宿舍了。”吳彤揮揮手,跟她們在岔路口前分道揚鑣。
“你沒有帶水杯嗎?”我跟著周瑩往架空層的自動售賣機走。
“我沒有水杯,每次就買瓶礦泉水。”她點了選了刷臉支付。她從出貨口拿出水,邊擰邊笑,“剛剛後麵的人不小心入鏡了,把他嚇死了。”
我跟著她樂了一會。
“你去幾樓呀,我去三樓。”周瑩按了電梯。
“我去二樓。”我飛快地天人交戰完,本能地避開了她。
“好der。”周瑩按亮“2”。
在圖書館刷完幾道四級,我起身去打水。後天就考四級,想著反正下次還來……就什麼也不怕了。我拿著水杯轉了個彎,還沒走進書架間,看到江曉程蹲在書架前翻書,旁邊還放著一盆水。我強行拐過方向接著往後走,拿了本書走到空書架前,伸手摸了一把書架。沒有灰,略微安心地翻起來。
我到超市買了條數據線和兩節電池,順便買了盒水果拚盤,走在路上突然開始腸胃痙攣。我定在原地,物色周圍的人,要是我在這裡倒了誰能把我扛過去。緩了緩,似乎不那麼疼了,慢慢挪回了宿舍。室友都還在刷題,我分了一圈水果,捂著肚子靠在椅背上。
不想學習不想學習。
掙紮了十多分鐘,我終於下定決心要拿出題冊,腰疼突如其來。我是有學習恐懼綜合征吧!寫了沒多久,我開始打嗝。幾分鐘後,旁邊的江曉程也開始打嗝。
我扭頭看她,“你也?”
江曉程收放自如地停下了,“看你打得辛苦,也來試試看。”
我“嘖”了一聲,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放下時哐當灑了。
“你的書!”江曉程喊。
“我的水!”我抓起水杯。
果然水逆啊,我擦著桌子,心想還好隻濕了卷子。
孫嘉昱突然笑起來:“我剛剛發了條朋友圈說我感冒了,然後輔導員在下麵問我體溫如何。”
江曉程:“拉去隔離!”
徐子瑜的笑聲從床簾裡傳出來:“笑死,我這就去給你點讚。”
她們紛紛到朋友圈圍觀,我也上去點了個讚。
考完四級,我跟醫生約了根管治療,提前十多分鐘跟輔導員說要去請批假條。沒等到回複,卡點到了辦公室。
輔導員忙得暈頭轉向,“什麼事?”
我趴在辦公桌的擋板上,“老師我想批個假條……”
輔導員試圖回想:“你是那個……”
在她快想起什麼之前,我搶答:“我在微信上說了!”
輔導員拿起手機解鎖,“什麼時候?”
我瑟瑟發抖,聲如蚊蚋:“剛剛……”
輔導員無奈地看了我一眼。我立馬老實巴交,目光期許地看著她簽上了名字,謝了老師就跑。
輔導員在身後喊:“要在係統上按流程申請!”
我回頭應聲:“好!謝謝老師!”
輔導員:“回來要報備,我要銷假!”
我再回頭,“謝謝老師!”
從醫院回來,牙齒酸酸的,不太有食欲。我到飯堂吃了個豆腐花,路過文化廣場地路演爬上台階去看,找了個空位坐下。
旁邊幾個男生在聊天,外校的。我看著台上的樂隊,耳朵盯著他們的聊天。我們還沒混出去,外校的倒先混進來了。
“老臥底了!”
“我有個同學跟我說他師大的。我說,啊,什麼,你在師大?是啊,農業師傅大學。”
我忍住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