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沒事。”我抓著她的手想站起來,但是冰麵滑得沒地方支撐,“但是我起不來了。”
“就站起來就好了。”江曉程用力拽了我一把。
我借著她的力站起來,四棱八叉地又在腳打滑,抱住她穩住了才重新站好。
“外八,平行,”江曉程說,“微微屈膝,重心前傾。感覺到支點了嗎?”
我感受了一下:“完全沒有支點啊。”
“你重心在我這裡!”江曉程無奈地低聲喊了一句。
我把歪得過分的重心往回拉了一點。
“對,真棒。”江曉程說,“不過我覺得我需要一個腕套。”
我還是死死地抓著她,“sorry,小江。”
“沒事。”江曉程說,“剛剛那一步很不錯。”
“完了,前麵又沒有欄杆了。”我在欄杆的缺口前麵刹住了車。
江曉程滑到缺口另一邊,“快過來。”
我醞釀了一下,往前滑了一點,懸崖勒馬地退了回去。
“彆怕,”江曉程張開手,“怎麼樣我都會接住你的。”
她可能接不住我,可能還是會摔倒,但是如果有人在我旁邊的話,我好像沒有辦法退卻。
摔就摔吧。
不協調的肢體、沒法控製的腳步、沒有摩擦力隻能向前的冰麵。我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情往前滑,衝著江曉程去,抱了上去。
“過來了,”江曉程說,“真棒。”
我莫名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心猛地提起來,又落回了原處。
“發現了嗎,我們已經繞了兩圈了。”江曉程說。
“嗯。”我吭哧吭哧喘著氣,抓著她的手往前走。
“穩住穩住,”江曉程說,“重心又靠後了啊。”
已經晚了。
眾所周知,溺水者什麼都抓。我往後倒,眼前天旋地轉,除了“要摔了”的篤定以外幾乎沒有彆的反應,和江曉程一起撲倒在冰麵上了。我頭腦發懵,甚至還沒察覺我們究竟是以什麼樣的姿勢摔倒的,江曉程就已經爬了起來拉我。
“沒摔到吧?”江曉程替我拍了拍衣服。
是我呆呆的一副摔傻了的樣子嗎?
“沒。”我說,“你沒事吧?”
“沒事,最喜歡帶新手一起摔倒了。”江曉程說,“帶新手有意思的地方就在層出不窮的狀況。”
“不行了,我要歇一會。”我往欄杆那邊蹬,掛在了上麵,虛脫了。
“那我去溜一圈。”江曉程說。
“去吧。”
我轉過身來,反手抓著欄杆背靠在上麵,看著江曉程流暢地避開人群往前滑,視線追隨著她從這邊滑到那頭。
平時看慣了坐著的江曉程、不動的江曉程,她奔跑起來會讓我有一種新鮮感。
很奇怪的新鮮感,會想注視著她,會感覺心裡什麼被觸動到。
很鮮活。
很可愛。
會很喜歡。
雖然全身心忙著控製自己新安的腿,但在每一個稍縱即逝的、微妙的瞬間,我的潛意識都知道,我想要的是她的限定溫柔。
我歇完自己滑了會,又跟黃穎儀和江曉程各滑了一會,終於上岸了。
我已經可以穿著溜冰鞋在地上走路了!我再也不是那個站不起來的我自己了!我在心裡亢奮,但是累到呆滯,說不出話來。
“我想去個洗手間。”我說。
“去唄,我們剛剛來的時候是不是路過了?”江曉程說。
我們順著記憶往回摸,黃穎儀停住:“這好像不是我們來時那個廁所。”
我還在直愣愣地往前走,儘頭有個小哥按著顆正在燙卷的假腦袋在剪頭發。
好詭異。
“這好像就隻是個消防通道……”
我一把擄過剛要轉身往回走的江曉程,“啊!”
我們兩個轉身就跑,越過黃穎儀竄到外麵的大道上。
“你們乾嘛呢?”黃穎儀困惑地回頭看了眼。
“沒,看到了些好東西。”我說,“想著不能隻有我一個人看見。”
江曉程錘了錘我。
溜冰時偏刃太厲害,鞋子沒係緊,穿的還是九分褲,小腿蹭傷了。我放下了褲腿。
“可能得用酒精消一下毒。” 江曉程冷不丁說。
我不知道上哪找酒精,在抽屜裡找了一陣。江曉程是我們之間藥物資源最豐富的,如果她沒有,那其他人就都不會有了。你有酒精嗎?我醞釀了一下,但居然問不出口。
如果有的話她大概已經說了。
從限定溫柔清醒過來產生的喪失感,讓我忽然覺得江曉程有些冷漠。
我自覺問題不大,收拾了衣服去洗澡。熱水一衝,傷口收縮著痛。我抱著腿嘶哈嘶哈地痛了一陣,決定不洗那條腿。熱水衝得神經都舒活開,腦海裡開始複盤今天的事,走馬燈似的反複回放溜冰時的畫麵。
走什麼馬燈!
但是我竟然有些……眷戀。
我洗漱完準備爬上床,看到江曉程露著膝蓋在抹藥酒。我一直知道江曉程膝蓋不好,於情於理都應該形式上關心一句,或者說,以前我好像就會這麼問一句。心裡那根錯亂的弦還沒扭回來,時間已經十二點了,我走到開關處,“我關燈了?”
其他人都開了台燈,江曉程也按亮了燈,“關吧關吧。”
我關了燈,爬上床。
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我隻是抽身出來之後突然發現我們是那麼的遙遠,自己是那麼的孤獨。
我靠在床上刷到了一篇《有些人活著,膝蓋卻先死了》的推文,轉發給了江曉程,聽到她在下麵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