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朱依依斷然拒絕，“師兄，你知道的，我從未將他視為寵物。”

“那我便不能讓他再跟著你。”春山麵色沉靜如水，朱依依卻知道大事不妙了。

周圍的景物瞬間便消失無影，他正置身於一片光禿禿的幽穀中，小葉也不見了。

朱依依知道自己定是被鎖入大師兄的識海中了。他抬頭看，隻覺得山高到令人頭暈目眩，這裡高山幽穀縱橫數萬條，小葉到底被丟去了哪裡？！

要知道，春山之所以叫春山，是因為他的“空”。師父曾說過，大師兄識海裡是一座山，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可是山上什麼都沒有。

修道之路漫漫，若是上山的路上什麼都沒有，也未免太寂寞了，許宣平說，春山雖空，但起碼有繁花相伴。

春山說，師父，我不寂寞。

許宣平仰頭飲酒醉意朦朧，並不看他。

那是你沒見過花。

空山修了很久的道，依舊沒覺得自己“空”有什麼問題，大道無形，空亦是萬物。

“師兄！——放我出去！”朱依依的聲音回蕩在山穀間，無人回應。

這邊，春山在自己識海中又辟了一方芥子，將自己與小葉拉入其中。

“此處便是你的識海麼？”小葉四顧了一下，發覺置身山中，而周圍是一片山花爛漫，粉白交錯的花海延伸到天邊，燦若煙霞。

春山默立在花樹下，他本意是想看看小葉究竟是何妖物，卻未曾想他已化為人形。隻見此人一道水似的青衫掛在身上，白發垂腰，狹長的眼尾微微上揚。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極淺的，琥珀色的眼瞳。

可春山看不見他的臉——

小葉不知什麼時候扯了一道衣角覆麵，隻露出眼睛來，此時正凝著一雙琥珀眼，似笑非笑地看著春山。

一片山花輕輕落到小葉眉間，如雪花消融不見。

不知為何，春山心頭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煩悶之氣。

“你到底是什麼人？！做甚麼遮遮掩掩的！”

連綿青山間，霎時間飛花亂舞，旋起間，春山快如閃電，閃身一瞬便至小葉身前，伸手欲要去揭他麵前那塊遮臉的紗。

還未觸及，就被小葉順著胳膊一把抓住手腕。

瞬間，春山識海一片震蕩，群山震動，花瓣飄零。

“慢了。”小葉說，他鬆開春山的手，輕輕一推。

“你！”春山驚詫不已，這是在他的識海之中，對麵這人竟也如入無人之境。

他到底是什麼樣的怪物！

春山飛退數十步，素色衣帶當風，他厲聲道：“你對我師弟，到底有什麼企圖？”

小葉在一片飛花中笑得眉眼彎彎：“我圖他的人。”

“一個連臉都不敢露的人，你也配！——”春山怒意滔天，推掌就向小葉襲來，他身後的群山驟然間拔地而起，以排山倒海之勢轟鳴著倒向小葉，務必要將他埋死在這裡。

小葉依舊站在原地沒動，那些山劈頭蓋臉向他直壓過來。

“可憐。”小葉說。

春山：“你說什麼？”

“你弄出來這些花，都是假的。你這座山，原本就空空如也，做給誰看？”

小葉一揮手，便百花凋零。

他飛踏而出，化身為龍，直接撞破了春山的芥子。

“你若想知道我是誰，就回去問許宣平。”

他在春山的識海上空，望見了被山間滾落的碎石劈頭蓋臉砸了一通，已經昏迷的朱依依。

春山嘔出數口鮮血，睜開眼時，隻能眼睜睜看著小葉抱著昏迷的朱依依離開。

這是第二次抱他，小葉心想，每次朱依依都不知道。

抱著人的感覺，很奇妙。他天生喜涼，但朱依依身上卻很熱，熱得直往他心口鑽，小葉想要抱得更緊一些，朱依依卻仿佛被箍得有些不舒服，動了動身子。

還是抱輕些好了，小葉想。

他覺得這樣的場景有些熟悉，或許葉初以前也這樣抱過他。此刻，他依舊沒有什麼作為葉初的實感，反倒對那個曾經的自己產生了一點微妙的嫉妒。

這是不應該的，他就是你，小葉對自己說。

可還是不一樣的，小葉就是小葉，不是什麼彆人。

他又低頭看著朱依依熟睡的側臉，怎麼還沒醒？

若是現在到他夢裡去……小葉想起那日朱依依對他說的托夢的話，不禁心癢。

隻是想與他說幾句話，他說服自己。

隻需要蒙著臉，不讓他認出來就好。

小葉正浮想聯翩，被朱依依睡夢中忽的摟住了脖子。

“葉物華，你好狠的心。”他蹙著眉嘟囔了一句，又轉頭睡去。

小葉這邊已經白了臉，葉物華，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