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鴉怎麼會從林泉的肚子裡鑽出來?
伴隨著血肉撕裂的黏膩聲,朱依依看著聖鴉撐著翅膀拚命鑽出來的身體,濕漉漉的頭頂還還帶著些肉屑,有點想吐。
林山依舊抱著林泉,對眼前發生的一切視而不見。
而不遠處那隻聖鴉,依舊目光炯炯地盯著這邊,爪子不時踩著腳下的枝形燈架,看起來有點興奮。
葉初瞥了眼四月雪——剛剛做出來的那些黑霧已經變得稀薄,看起來快被燒沒了,圍繞黑霧周圍的業火隨時都有分散開來的趨勢。
“要變天了,走麼?”葉初低聲詢問朱依依。朱依依點點頭,他召出木劍,踩著劍飛到半空時,回頭看了一眼仍在業火包圍中低頭跪坐著的林山。
腳下便躊躇了。
葉初見朱依依定在那裡,問:“你想救他?”
朱依依“嗯”了一聲。
葉初的半邊臉映著火光,另外半邊臉則隱沒在黑暗裡,這讓他的輪廓顯得格外清晰。
朱依依看葉初沒說話,想到他素來與林山不對付,應是不情願救,便開口道:“你先出去,我拉上他就走。”
葉初扣住朱依依的手:“我不會丟下你。”
情況緊急,朱依依也不推辭,直接說:“那我去拉林山,你對付那兩隻烏鴉,主要是林泉肚子裡那隻比較棘手。”
朱依依轉身往回飛,那隻在旁邊等待的聖鴉見此情形,突然沙啞著嗓子嚎了一聲,帶著警示。
葉初彎起手指就要射殺,被朱依依一把握住,輕聲說:“等等,你看——”
葉初掃了一眼兩人交疊的指,默默減了手上的力道,儘量使朱依依不要察覺,能握得更久一些。他細細看過朱依依的眉眼,短短的黑色碎發落在額間,看起來無害可欺,但偏生眉骨與鼻梁又生的堅毅,在火光的照映下顯得倨傲又倔強。
不論與朱依依兩年來朝夕相處生出的占有欲,令葉初無論何時看朱依依都覺得喜愛,就是單憑這一張臉,朱依依也是好看的。
可惜朱依依的注意力全被林泉肚子裡那隻烏鴉吸引了——
林泉身體裡那隻烏鴉還在奮力地鑽出,聽見這一聲鴉嚎突然停住了。
林泉的身子也靜止了下來。
聖鴉半個身子還陷在林泉肚皮裡,它突然機械地轉動了一下腦袋,看著林山,張開嘴。
“哥哥。”烏鴉的嘴一張一合。
若是在平時,朱依依聽到這樣的聲音估計要笑出聲來,因為那聲“哥哥”實在太過難聽,說是破鑼鼓也不為過。
但此時,他驚得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朱依依這個角度看不清林山的表情,可林山竟然輕輕地“哎——”了一聲,抱著林泉,還有那隻烏鴉一起站起身來。
“小泉彆怕,哥哥帶你回家。”
林山抱著林泉,緩慢地朝神像坐下走去,那裡離火很近,若是真的被火燎上,就真的萬劫不複了。
站在熊熊大火前,饒是林山此時已被蠱惑,仍是生出了些畏懼的眼神,他是懼怕這業火的,因之前為了林泉複生殺了許多無辜的人。就算是死了,也是要下油鍋的。
那位聖鴉扮作的“林泉”繼續聲音沙啞地蠱惑道:“爬上去。”
林山聲音很平,一字一頓:“抱著你,爬不上去。”
“那就將我放下,你獨自去爬。”
林山眼中閃過一絲掙紮。
“哥哥,爬上去,我們就能回家了。”
林山:“不亂跑了?”
“不亂跑。”
林山終於彎腰放下了林泉,手腳並用往那高台蓮座上攀去。
“它為什麼要誘惑林山爬上去?”朱依依問,葉初盯著那蓮花台,看見蓮花的瓣似乎有流光閃過,聚在瓣尖成一點嫣紅。
他看見林山的雙手鮮血淋漓,但攀爬時卻沒在表麵留下任何痕跡,仿佛是一抹上去,就迅速被吸收了——
“不能讓他爬上去!”葉初說,“這是血祭台!林山他,絕不是普通人。”
血祭台,是將祭品齊齊割了喉嚨,倒吊著放血,直到將血放乾了流入血池,是極為陰損的續命之法。
朱依依臉色一變,他迅速衝下半空去撈林山,但已經來不及了——
那些懸吊的孩子身體在半空中扭動著,胸前漸次裂開,從裡麵鑽出來無數黑乎乎的聖鴉。
就像是,孵化。
朱依依懊惱至極,是他大意了。其實殿內的風早已平息,溫度極高,可金鈴聲卻未止息,反倒越來越響,漸成排山倒海之勢。
他就不應該封住聽覺那麼久,若是早些解開,也能早一點察覺到這鈴音的不對勁。
那些聖鴉破肚而出的速度遠比林泉這隻要快許多,在朱依依去拉林山瞬間,燈架上那隻聖鴉又嚎了一聲,所有剛出生的聖鴉都向著朱依依這邊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