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飛速下墜中,紙扇飛旋而出,替葉初後背擋住了一排伺機衝撞過來的業火。
葉初的額間顯出些細密的藍色紋路,那些紋路在皮膚下隱約閃動著。“水神”瞧見,愣怔了一下,旋即瘋狂大笑道:“怎麼,大火漫天,你還妄想化身為龍麼?”
葉初懶得回複,他彆開臉是因為對方的口水噴到了自己臉上,很臭。
“你到底是誰?”葉初問,“你和這些烏鴉又是什麼關係?”
“水神”眼中閃爍著癲狂與不甘,他乾脆閉上眼一言不發,等著與葉初一同墜入無間地獄。
心臟瘋狂跳動著,一下,兩下,三下。
怎麼還沒被火灼燒的感覺?
“水神”睜開眼,發覺自己被一團白霧托著,他拚命想直起身,雙手雙腳竟都被霧靠靠鎖住,動彈不得。
葉初閃身站在蓮台上,眼中似是含笑,他俯視著“水神”,手中紙扇輕搖:“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可要想好了再說。”
“我呸!”那人忒了一口,咬牙切齒道,“你活著便是罪,總有人來殺你,捉你,你的下場隻會比我更慘。”
“若我偏不要這樣活呢?”葉初說,“你為什麼這麼恨我?”
黑煙不斷湧進霧中,逐漸將那人吞噬,葉初盯著那雙閃爍著惡意的雙眼,直到那人所有都消弭於翻滾的黑霧中,都未再發一語。
“回來吧。”葉初說,紙扇乖覺飛回他手中。
黑霧湧動,周遭等待著的業火瞬間高起,包裹吞噬了所有。
火中傳來那“水神”痛苦的□□,還有不間斷的“你不得好死”之類的咒罵聲。
葉初難得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自他做烏龜開始,就從沒認真思考過這些,思索自己以前是否真的是個十惡不赦的大魔,是被天神降罪斬去尾部的罪龍,是個要人血祭才能活下去的邪惡水神。
還是朱依依所恨的那個葉初。
雖然他現在什麼都忘了,但做過的事情卻不會消失。萬一他最終苦苦追尋的真相就是這些。
朱依依會怎麼看他呢?
他望著眼前熊熊的業火,總覺得裡麵似有鬼影重重,正隨著上下高低的火焰群魔亂舞——若是真的一頭栽進去,不知道要燒多久才能將這一身業障燒乾淨。
葉初心頭驀的湧出濃濃疲倦之感。
“葉初!——”
葉初抬起頭,看見朱依依去而複返,他立在木劍上,穿著那一身短了半截的玄色法衣,黑發汗濕了垂在額角,眼神中是掩飾不了的焦急。
朱依依:“你在這裡乾什麼?我等了半天了,還不走嗎?”
葉初盯著朱依依,是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繾綣目光。
周遭火焰的陰影飄忽閃爍,仿佛紅色海浪。葉初見過那些在茫茫大海中航行的舟,稍一不留神就會被風浪打翻。
他自認為不懼風浪,也能漫無目的地四處漂流。
但自從看見朱依依,一切都不一樣了。朱依依就像船錨,能讓他心甘情願將船停下來,固定在港灣的某一處。
什麼業障纏身,什麼墮入火海,都被葉初統統拋去了腦後。
隻要朱依依在他視線裡,他就看不見彆的。
朱依依被葉初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葉初搖搖頭,有些釋然地笑了一下:“這就走,久等了,朱依依。”
“還有,”葉初說,“謝謝你。”
葉初五官淩厲,往常隻是淡淡的扯著嘴角,看起來皮笑肉不笑,其實少有這樣笑著的時候。
配合著那一句話,朱依依竟然聽出了些溫柔的味道。
“莫名其妙,那你快點。”朱依依快速轉身,極力掩飾自己突然劇烈跳動起來的心臟。
他總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麼。
葉初走之前,又往蓮台下看了一眼,火中已經沒有任何聲音了。他的眼神聚焦到一片奇怪的火圈上——
那裡麵好像有個人。
朱依依也注意到了,低聲說:“那裡好像是,林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