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初:“沈玉會想起來的。”
或許是葉初的口吻實在太過篤定,朱依依不禁好奇追問道:“你怎麼知道?”
葉初:“她會感覺到。”他專注地看著朱依依,繼續說,“你沒有感覺到嗎?”
恰時,朱依依手中的石子在空中正劃過一個漂亮的弧度,撲通一聲落入水中,驚起三兩隻白色的水鳥。
朱依依的心狂跳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他的脖子還保持著微微仰起的姿勢,此時僵得轉不過來。
什麼是會感覺到?是他的錯覺嗎?葉初這是在對他,表白?
還是僅僅隻是為了表達對自己的喜愛?
風聲中帶來模糊不清的歡聲笑語,不遠處,是長安東郊的勝景之一鯉魚坡,原本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丘,但自從楊玫著手進行難民營的改造,並決定在鯉魚坡上設立女子書院後,這一帶逐漸變得有吸引力,城裡很多青年男女都會來此踏青——光是從難民營的家家戶戶都植的桃樹,蔓延到鯉魚坡漫山遍野桃花織成的連綿粉白煙霞,就足夠讓人心醉。
——世人都說聖女喜歡桃花,有心人便會在聖女出巡時手捧桃枝,其實隻是楊玫對沈玉的思念罷了。
我也曾為葉初種過一山坳的梨花,可他現在也都忘了。朱依依傷感地想。
朱依依突然有些羨慕楊玫能這樣明晃晃地把愛意昭示天下,不像他,好像隻能任感情在心底陰暗的角落慢慢滋生,在夜裡折磨著他。
剛剛葉初說,能感覺到。那麼在他還沒有忘記之前,他能感覺到嗎,自己拚命壓抑著又不敢打破的愛意。
葉初見朱依依出神,便開口說:“你們說的熾刃之力,和我龍鱗記憶中的一位故人所使的神力,如出一轍。”
朱依依還沒反應過來,愣愣說了一句:“是誰?”
葉初:“燭帝之子,燭鼓。”他補充道,“那日在龍月寺,女子塑像身上所纏的龍,即是他的原身。”
朱依依:“你是說,熾刃之力的來源,其實是燭鼓?我記得墮神錄中,燭鼓也是榜上有名,但他不是罪孽最深的,第一名好像是——”
“是水神,玄墟。”葉初說,“其實,我在那片龍鱗中看到,我便是水神。”
這件事讓朱依依瞬間從顧影自憐的情緒中迅速抽身。葉初便是墮神錄上大名鼎鼎的玄墟,罪狀寫滿了整整十頁,被應龍斬殺的水神?!
“那你……”朱依依想問很多,又覺得難以置信,支支吾吾了半天憋不出一個屁,葉初笑了笑,說:“玄墟確實做了很多錯事,但我看到的應該還不是全部,總要等罪狀全部齊了才好給我定罪吧。”
“我…我哪有權力給神定罪?”朱依依說,“即使你被已經不是神了,但——”
他好像有些明白葉初當年為什麼永遠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了,倘若一個人曾經登上過高位,又被貶下凡間,還被限製人身自由,不瘋已經算是心智極堅。
“你有。”葉初說,“我的罪,彆人說了不算,你說的,可以。”
又來了,朱依依起身,拍拍身上的草籽說:“你在我這裡,就隻有殺我這一件事,其他的我管不了。這件事,你想起來了嗎?”
“很可惜,還未想起。”
果然!朱依依想,我的事比不得那些天上的神仙經天緯地,怕就是一件非常不起眼的小事,葉初就算是將五片龍鱗全部找齊,也未必能想起他當年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凡人這件事。
現在最重要,是弄清楚鼓和熾刃之力的關係,尋找能擊破的辦法。
“你與鼓當年,關係如何?”朱依依問。
葉初:“我與他,是至交。”
朱依依:“墮神錄內容出自山鬼,山鬼是世間史官,所記載的應當不會出錯,所以當時我才萬分確定水神已經殞落,但如果你是水神,就說得通了,山鬼可能為了你將墮神錄修改了。我也看過鼓的記載,他走在你之前,是因愛上的人間女子死去,悲痛欲絕,偷盜了燭龍用來續命的神藥,那神藥天上地下隻此一顆,他父親也因沒有了藥,很快便殞落了,我說的這些,你還記得多少?”
葉初:“恰好就斷在他想要介紹我與那女子相識前一夜。”
朱依依:“下一片龍鱗的線索有了嗎?我們必須要抓緊時間了。”
葉初:“長安城內,就在剛剛。”
“什麼?!”朱依依一把抓住葉初的手腕,“帶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