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依依“哦”了一聲,他看著葉初,突然沒頭沒腦來了句:“你……就好了嗎?”
葉初:“什麼好了?”
朱依依眨了眨眼:“……沒什麼,走吧。”
葉初神色未變,還是那張清心寡欲的臉,他忽然走到朱依依身前,擋住了他往門那邊去的路——此時正是黃昏和夜晚的交接,光線晦暗不明,葉初因為高,又貼得近,眼前光線被他擋住了大半。
昏暗的視界,無形中形成的壓迫感,讓朱依依暗道了一聲不好。
但葉初隻是伸出手捏了下他的右臉,有些無奈地歎息道:“彆招我,小道士。”
朱依依見好就收,他端著架子,裝模作樣地想要繞過葉初去馬廄牽馬,卻走成了同手同腳,還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往前一撲,當然,很快就被葉初拿扇子虛扶住了。
你也就這點出息了,朱依依喜滋滋又惡狠狠地罵了一句自己,005號突然陰陽怪氣地搭腔了。
“某人得償所願後連路都不會走了,這麼嬌弱,一會兒不會還要讓葉初扶你吧。”
“不要你管!”朱依依說,“你是你,我是我,千金難買我願意。”
“說得你好像有那麼多錢似的,明明都窮得叮當響了,每天還得上人汪大小姐家蹭飯吃。”
朱依依:“……”
朱依依:“懶得搭理你。”
“等等!”005號說,“你一會兒是去找楊玫麼?”
“嗯,”朱依依說,“我看看她現在身體狀況怎麼樣了,看能不能幫她……”
005冷笑著說:“你是還沒吃夠九天的苦麼朱大善人。需要我再告訴你一次,你現在雖是在修仙但也還是肉體凡胎,還沒飛升呢!就這樣頻繁糟踐自己的身體,你同意這麼胡來,你家那位知道嗎?”
“他暫時不需要知道這些事。”朱依依說。
005號:“我真的服了。”
朱依依說:“我現在不能說是因為我想留一手本事將來好幫助他,萬一他知道了不讓用了,我不是白學了麼?”
005號:“……我是沒有辦法理解你的想法了,九天之力對你的傷害更大。你既然決定了和他在一起,必然是想長久些,像你這樣肆意吸納九天之力,很快你的身體就會承受不住,那些交織在一起的力量很快就會漲破你的識海,到那時,你會意識模糊,接著不受自己控製的,自覺成為一盞燈。”
朱依依:“我知道。但……這本來就應該是我來承受的,楊玫又做錯了什麼?師父讓我下山就是為了救她,這本來就是我的責任。”
005號還想說什麼,朱依依卻沒一點想要理會他的意思了,末了,005號隻能訕訕地說:“該說的我都說了,你也沒必要把許宣平說的話都當回事吧,他也騙了你那麼多次。況且一個人的命運從來就不是另一個人能決定、改變得了的,她來到這裡自然有她的因果,她的宿命,你不必……罷了,隨你。”
他在識海的沙灘上躺了下來,微晃著腿,頭枕著手臂。
“我有點想青藜了,他什麼時候來?”
朱依依自然是不想和那個冤孽碰麵的,他不發一言,假裝沒聽見,葉初已躍上馬,此時正朝他伸出手。
朱依依抬手握住,借力翻上馬背,側頭低聲道:“去鯉魚坡!”
鯉魚坡上有一學堂,名字就叫“書院”,是楊玫在改造難民營時專門為貧苦女子設立的學堂。平常不做聖女祈福那些騙人的把戲時,楊玫一般會待在那裡,以教書先生的身份——因為平常都是帶著冪蘺,這裡的人並不知曉她的真實身份。
“好。”葉初一抖韁繩,輕叱了一聲,馬便甩開了蹄向前跑去。朱依依被葉初牢牢圈在懷裡,周遭的景物飛快地掠過,他抬起的下巴時不時會蹭過他的額頭,倒像是有意無意的撩撥。朱依依努力保持著冷靜,眼光落到了葉初握緊韁繩的手上,他一直覺得那雙手很好看,修長,勻稱,手背繃緊了能看得見淡色的青筋,看起來又很有力量,他心癢想要去抓,卻聽葉初在他耳邊說了聲:“到了。”
此時月亮剛剛掛上鯉魚坡西側的坡頂,落在一株斜著向下生長的老樹梢頭,馬突然打了一道響鼻,之後,周圍變得靜悄悄的。
“這麼快?”朱依依跳下去,有些不甘心地拍了拍馬的腦袋。葉初牽著馬,與他一道往書院山門處走去,山腳下的桃花幾乎都謝了,鯉魚坡上的桃花才剛開始盛放。
月色均勻地抹在上山的石階,像是一層白霜。葉初和朱依依說了老妖九日後約他去龍月寺的事。
“他說,隻許我一個人前往。”
“為什麼是九日後,”朱依依疑惑道,“有什麼說法嗎?”
“那天是朔夜。”葉初說。
“沒有月光……”朱依依喃喃道,“上次我們去時碰巧正是月圓之夜,龍月寺已經不太對勁了。若是月黑之夜去,恐怕會更為凶險。”
葉初:“彆擔心,我能應付。”
朱依依說:“我跟在你後頭,就在寺外守著,不進去。”
葉初沒說話,山門已經到了。
朱依依隨手揪了一片樹葉,含在嘴裡吹了兩聲,聽來像是什麼鳥鳴。
很快,門裡傳來腳步聲,不一會兒,插銷被拿開,木門開了,楊玫的侍女明月探出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