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依依道:“怎麼個揉法?”說完這句,他突然噤了聲,恨不得把嘴裡這個口無遮攔的舌頭給割了。
葉初笑了笑,問:“想吃嗎?”他拿出一盒玉豆糕遞給朱依依。
朱依依搖頭道:“算了,說好了給林山和汪皎的,楊玫說她每天都有專門的人送,就不給她留了。”
葉初將木盒放回食盒中,朱依依從口袋裡摸出糖來吃,這糖還是上次許宣平給的。二人走到鯉魚坡下,看見汪皎的馬車已經停在那裡了。
“看我給你們帶了什麼?!”朱依依猛地一把推開門,就看見門裡坐了三個人,楊玫,汪皎和林山,三個人同時抬起頭看他,眼神裡有不安和震驚,空氣裡有熟悉的甜甜的香氣,汪皎的嘴角甚至還有一抹淡黃……
目光移至桌上——
三個空了的,黃金豆玉糕的盒子。
朱依依:“……”
朱依依:“……為什麼隻有三盒?我和葉初的呢?”
楊玫:“你自己手上不是拎了麼?”
朱依依:“我問的是你們為什麼背著我吃黃金玉豆糕?我們還是朋友嗎朋友們?汪皎,我平日裡對你還算不錯吧,青蘿開店這麼大的事,就我不知道?”
汪皎把腿一蹺:“我是股東,免費吃不應該嗎?”
楊玫舉手:“我也是,我是技術入股的。”
林山顫顫巍巍地舉起最後一勺:“……我給你,留了一口。”
朱依依:“……”
葉初將糕點再次拿了出來,遞給朱依依道:“我的那盒,也給你吃。”
“好了好了,”汪皎喊道,“明月你端過來吧!”
兩盒玉豆糕端端正正地擺在托盤上,被明月端著,她笑著掀簾進來,道:“早就準備了,小姐她們幾個逗你呢。”
“這還差不多,”朱依依一把接了,在汪皎的“你今天要吃四個?你也不怕拉稀!——”的咆哮聲裡,走出門去。
此間鯉魚坡上春光正好,山花浪漫,書聲琅琅。朱依依躺在楊玫屋後桃花林中,一株巨大的桃花樹的枝杈上打著飽嗝,向下看,正看見葉初舉著木勺猶豫不決,似是不知道從哪裡下口,便問道:“葉初,你不吃麼?”
“不是,”葉初說,“我隻是不怎麼吃過甜的食物。”
“這個沒有那麼甜的!”朱依依突然起了玩心,翻身下樹,落下來時,正好用手掛在葉初脖子上。
葉初一手舉著玉豆糕的盒子,一手還要本能地托過朱依依的腰,省得他真的掉下去。
這不是朱依依心血來潮的發明,以前在問政山裡生活的時侯,大概還是他這具身體五六歲時,他經常對葉初耍這種把戲。那個時候沒那麼確切的,關於喜歡一個人的概念。等到他模糊地意識到,開始想要為葉初種一片梨花林時,想的也是這輩子都陪在那個人身邊——在那之前,他其實疏遠過葉初很長一段時間。
人一旦小心翼翼久了,就像一場漫長的,對自我進行的服從性馴化,困住的隻有他自己。在那些年裡,難道他從來沒有泄露過一絲一毫的愛意被葉初捕捉到嗎?大家都喝醉的那個夜晚,山鬼都看出了端倪,葉初那麼通透的一個人,會感受不到嗎?
一定不是的。
在小河邊,他第一次與重逢後的葉初敞開心扉,談到楊玫為沈玉種了滿長安城的桃花時,葉初曾認真地看著他說:
“你沒有感覺到嗎?”
他感覺到了。
當年的葉初一定也感覺到了。
十幾年的時間對於葉初漫長的生命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可對朱依依來說,卻是建構他關於葉初的全部認識。
那些不聲不響卻足夠溫柔與細膩的過往,葉初從來說得比做得多。他也見過他的一些脆弱,也隻有這些偶然的時刻,朱依依才發現原來他們一樣孤獨。
他想讓葉初比以前活得更快樂一點——
比如說一些增加愉悅感的甜味。
朱依依於是伸出手去夠葉初那隻手上的木勺。
“還想吃?”葉初說,“先下來,坐下好好吃。”他猶豫了一下又說,“不過汪皎確實沒說錯,你今天好像吃得太多了。”
朱依依:“張嘴。”
葉初:“……”
朱依依:“好吃嗎?”
葉初眉眼一彎。
“咳咳。”
回頭看是汪皎,她手插著腰,一副沒眼看的樣子。
“有人敲門!沒聽見嗎?!”汪大小姐罵罵咧咧,朱依依麵紅耳赤地從葉初身上溜下來。
他才聽見有人敲門的聲音。
“葉初,”朱依依小聲問,“你也沒聽見,對吧?”
葉初嘴角微揚:“聽見了。”
但是不舍得放你下來。
汪皎:“……還不快去開!連個門都看不好,沒有見過你這樣明目張膽公費談戀愛的!我要扣你月錢!”
朱依依拔腿就跑,他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有個身份,就是書院的門房。
而這位門房打工人,已經十幾天沒上崗了!